白纸黑字,丰筋多力,握剑的手同样握得住笔,归菀由衷一赞:“世子下笔千言,善用骈偶,文质兼顾,我指教不了。” 晏清源眉头一扬,含笑的目光和归菀的一碰:“唔,这拍马不错。”归菀恼的手要捶他,却只是红着面儿又收了回去: “我没有,世子写的好就是好,我为什么要谄媚?” 晏清源笑着低首,松松爽爽收个尾,上下一过,看了半晌,懒懒把笔一丢,抚了几下额头,略有倦意,遂把归菀拉到身边,半眯着眼: “你仔细看看,有无不妥的,我眼疼。” 归菀微微吃了一惊,听他不像是说笑,略一迟疑,起身浸了把热手巾,拿来给他朝眼睛上一捂,笑盈盈道: “世子闭目养会儿神。” 把信一拿,归菀逐字逐句默读了,一气呵成、酣畅淋漓,尤其开篇,实在不凡,忍不住多读两遍,记在了脑子里。 “世子虽用骈偶,却不繁琐,一针见血,铿锵有力,我没看出有什么不妥的。”她给他轻轻一放,认真道,“力不足以自强,势不足以自保,世子这一句,把柏宫的处境点的很透,希望他能听得进去。” 手巾一扯,晏清源露出两只噙笑的眼来,又十分精神了,归菀一怔,呆呆看他片刻,疑心他方才根本就是捉弄自己,一时间,未免有些后悔。 晏清源笑道:“你真这么希望的?” 问的归菀心口一跳,默了片刻,答道:“我不喜欢打仗,也不想总有人因此而死。” 晏清源付之一笑,没说什么,见墨迹干了,把信一折,塞进纸封,那双长眉,不觉间,又微微蹙了起来,只对着烛火出神。 归菀看在眼里,不由问道:“世子,是不是有心事?是因为柏宫吗?” “最难熬的时候,也许,已经过去了。”他说的没头没脑。 外头月华如练,洒一地清霜,映得窗纸透透的白,风卷着残叶,哗啦啦在院子里打着旋儿,枝头残存的几枚,一挣,也就随风去了。 明间里燃着小火盆,两相对比,显得格外舒适自在了,归菀见他凝视着自己,却并不再说话,撑不住脸红,咬着唇低下了头。 两人难得沉默,归菀略觉尴尬,悄然起身,晏清源也不拦着,只是抽出一张信笺,挥笔一蹴而就,不知又写了什么。一撩袍子,快步走到门口,问侍卫: “那罗延人呢?” “他刚去解手了。” 那侍卫答完话,很有眼色的去找,未几,那罗延一边提裤一边捂帽,一溜小跑过来,询问地看着晏清源: “世子爷?” 信函一递,却是两封,那罗延低头瞄了一眼,除却给柏宫的,还有给军司钟弼的,见晏清源面色如常,心底却疑惑不解,便追问一句: “世子爷,不给慕容将军去信,而是给军司,是不是担忧慕容将军……” 话还没完,一想不对,钟弼监军是不错,可慕容绍跟前段韶斛律光都跟着呢,更不要说,主帅大都督晏岳也该差不多到徐州了,不是提防慕容绍的时候呀! 晏清源乜他一眼,一语揭晓:“不过让钟弼作檄过江,好让萧梁老儿知道我文治武功,他一把年纪,还想着干预我大魏内政,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语气到最后,完全是个蔑然姿态了。 归菀在那罗延进来时,早在稍间避嫌,此刻,听入耳中,脸上的血色顿时褪了个几分,一走神,绣针刺到指头,她闷哼一声,连忙拿帕子擦去了。 他真的要过江? 再一回神,已听那罗延说道: “世子爷,慕容将军要南下?” 一语问到关键,归菀一颗心都被揪了起来,外头晏清源哼哼一笑: “不,我是要暂同他讲和。” 那罗延脑子转得犹如疾风,立下明白了,眼睛一亮:“这个时候,南北一讲和,柏宫可就没辙了,”还没乐完,顿时又泄了气,“西边贺赖肯定还窝在老巢里琢磨着怎么打世子爷的主意,就怕高景玉掺和河南一脚,不好办呐!” 形势确实复杂,掐指一算,往北有柔然,西边是贺赖,南地一老翁,中间还横着个不可一世的宇宙大将军柏宫,那罗延愁眉不展,算来算去,世子爷眼下简直就是四下里透风,顿觉惆怅,大相国这一走,快一年了,局面一下就失控得犹如野马脱缰呀! 叩门声一响,一下惊断思绪,是刘响裹了一身寒气回来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