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娘握着帕子,不禁抬手掩到唇边咳嗽了一声。看来贺家内部矛盾不小,当着客人的面就内杠上了。侧头往旁边的周连营看去,他四平八稳地坐着,作为当事人,比她掌得住多了,连唇角都没翘一翘,一派君子之风。 胡姨娘当即红了脸:“太太说什么呢,我这清清白白的女孩子,断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心思。她是任性了些,对太太不恭敬,太太要教导她我不拦着,可当着姑爷姑奶奶的面,怎么能这么说。” 不等贺太太反驳,又紧跟着望向霜娘:“大姑奶奶知道,你这妹妹就是个孩子心性,说话有时有口无心的,可再没有坏心眼,该懂的礼数也都懂。” 霜娘微微一笑:“别的我不知道,可姨娘既然在这里,那礼数不礼数的,也就不必说起了。” 胡姨娘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回门这种场合,本不该有她的参与,她出现在正厅里就已经是逾礼了。若再讲究点,连雪娘见一面后都该下去了,没有一直坐在这里的道理。 她面上更红,贺太太却是出了一口气,就要顺着叫她下去,道:“你——” “行了,”贺老爷沉着脸打断了她,道,“都闹什么,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当着女婿的面,没个消停地争你们那点小事,也不怕叫女婿看了笑话。” 他其实早想说话,只是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头诸人一句连一句,他没找着话缝,当着新女婿的面,又想有个体面,不好高声嚷着打断人,但眼看着胡姨娘要被撵下去,他顾不得了,雪娘的婚事还要她出头来闹,她走不得。跟实际利益比起来,礼数体面之类的,就都要往后放一放了。 他拿周连营做了话柄,通常女婿要是识趣的话,这时候就该给递话上来,把场面圆过去了。但他饱含希望地等了一会,却什么都没等到。 贺老爷就不自在起来,向霜娘道:“你才那说的话,倒像是瞧不起你姨娘了,她再不好,也把你养到大,你没个回报也罢了,还拿礼数来压她。我问你,你的礼数又去哪里了?” 霜娘想笑——这便宜爹也太怂了,他这明显是不敢指责周连营,所以拿她作筏子来了。 她想着就真笑了,也不直接对上贺老爷,而是转去问胡姨娘:“姨娘是怎么养大我的,我其实不大记得了,但想一想也还能想起来。我问一句姨娘,姨娘是想我记起来呢,还是不想我记起来?” 胡姨娘脸僵了,她不傻,听得懂霜娘的潜台词,明白她实际上是在问她:你是希望我记仇呢,还是希望我不记仇? ——假如胡姨娘有机会和霜娘调换一下的话,就会明白其实根本不会有“不记仇”那个选择了,不主动报复她已是霜娘努力自持的结果。对于加害者来说,总是并不以为自己给受害者造成了多严重的伤害。 不等胡姨娘想出合适的回答,贺老爷先怒了:“我问你的礼数,你倒好,越发说了篇怪话出来,这是哪里学来的规矩?!” 他和胡姨娘不同,从霜娘嫁出去起,就再没见过这个长女了,因此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以为她仍旧可以由着他摆布,遭遇这不逊回答,很是适应不能。 周连营欠了欠身:“好教您知道,应该是从小婿家里学来的。” 霜娘原要迎战,被他从旁说了这么一句,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她从贺家出来,就直接进了永宁侯府,可不只能是从他家学来的嘛? 贺老爷训女的胆量尽有,轮到女婿身上,不知怎地,那火气顷刻就化作了一阵清风,直接消散去了。 极自然地转换了副和颜悦色的面孔,向周连营道:“女人家凑到一起就是这样,唧唧咕咕的,贤婿不要往心里去。” 提也不再提霜娘礼数的事,倒又去催贺太太:“你说的那些特意准备的茶果呢,怎么还不叫摆上来?” 贺太太真给气忘了,被一催才想起来,忙叫丫头一一上茶,又端上五子攒盘来,内装着鲜果蜜饯糕点等物。 因忘了待客的要紧事,贺太太很有点不安,加倍客气地让道:“是我招待不周了。大姑奶奶和姑爷别嫌弃,外面买来的东西,比不得府里,随意用一点罢。” 霜娘和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