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煜遂肃容拱手。 “白兰之所以为定国公所用,只是利益驱使。从奏报看,白兰没打算跟朝廷闹得太僵,故只敢骚扰而不敢陈兵。等庭州安稳,皇上自可遣人出使白兰,威逼与利诱兼而用之,据臣所知,那位国主也打算休养生息,定会休戈止战。届时皇上无需翻陈案旧账,单凭通敌叛国一条,便可令定国公万劫不复。既然师出有名,解决了外患,三路包抄,速战速决即可。” 永穆帝闻言,忍不住笑了。 “朕也是这意思。既如此,这事开春了再议,如今让户部随便拨些钱粮。折腾了整年,朕也该偷空歇歇。”他说着话,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 只要不起边患,三路大军足以剿灭定国公在肃州的人马。更何况,有陇州和庭州两面夹击,玄镜司也可借机行事,挑起章氏旧属内乱,尝试从里头瓦解。 离两代帝王苦心筹谋的事,只剩一箭之遥。 永穆帝阖眼,脸色不知何时转为平静。 “肃州的商道是国之大计,往后少不了要跟白兰打交道,开春后釜底抽薪的事,你与使臣一道去吧。使臣从朝中选派,你再寻个跟白兰有过交往的,从旁协助。” 朝堂与白兰的交往,除了双方使臣,便是肃州的人马。 ——那边开了互市,朝廷还会从白兰买军马。 若要从肃州选人手…… 盛煜想起个人,问道:“臣想带魏知非前去,皇上意下如何?” “他倒是可用之才,郑王也曾夸过。” 这般赞许,自是答允了,盛煜领命,拱手告退而去。 …… 出了麟德殿,外头天朗气清。 盛煜瞧着翘角飞檐,轻舒了口气。 章孝温既走到这地步,算是彻底将章氏当初从龙之功毁了个彻底。贪心不足,身败名裂,终是要自食恶果。届时死敌既除……他忍不住看了眼玉霜殿的方向。 周令渊母子仍关在那里。 宫中爪牙尽除,曾逼得永穆帝忍辱负重的那个恶毒女人,如今困于偏僻冷殿。身为阶下之囚,除了还有口饭吃,行动连寻常农妇都不如。曾仗着军权作威作福,等亲眼看着百年基业毁于一旦,该是焚心挫骨之痛吧? 盛煜眸色冷沉,拂袖离开。 先去了趟玄镜司,再去中书那边,谁知今日时相抱恙,未来衙署。偏巧有件事要定夺,须与中书令商议方可,盛煜既已任了中书侍郎之职,想着此事不宜拖延,且不知时相病情如何,便得空时去了趟相府。 好在时相病得不重。 腊月里天冷风寒,各处衙署忙着收尾,中书也不例外。时从道原就上了年纪,连日劳累,昨晚深夜回府时受了风寒,今早便昏沉沉的没能起身。好在太医及时去调理,两副汤药喝下去,精神头已好了些。 盛煜进去时,时相仰趟在榻上,背靠软枕,脑袋上搭了浸湿的软巾。 时虚白一身闲居的白衣,正侍奉汤药。 见他进屋,忙命人设座奉茶,待将汤药喂完,自退出屋子,连同门扇也掩上。 剩下两位中书的头领议事。 等商议完毕,已是暮色四合。 时虚白亲自送盛煜出府。 冬日天晚,暮色漠漠,府里的厨房已飘起炊烟。自打从邓州回来后,两个男人已许久不曾照面。便是在章太后的丧礼上,时虚白也以身份低微自居,不曾到宫中露面,更未去出殡送葬。如今并肩而行,一个玄衣威重,端稳冷硬,另一个白衫飘飘,似在世外。 那是迥然不同的气度,各有千秋。 途径时虚白的院子,盛煜忍不住瞥了眼。 他清晰记得,那座书房的高架上,摆满了卷轴书画,其中不知多少幅有魏鸾的影子。时虚白早就过了弱冠之年,却从未传出婚娶的消息,在邓州时,更是舍命相救——若当时没有魏鸾在场,盛煜笃定时虚白不会蹚那浑水。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