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冠之下,擦得半干的鬓发散落,男人深邃的眼底露出偷袭得逞的笑,像是獒犬叼住了大棒骨。在魏鸾触到火炭似的抽回之前,他双目紧紧盯着她,还故意唆了唆,令指尖微痒。 周遭皆是男人的气息,那一瞥的意味实在深长。 魏鸾大窘,飞速看了眼帘外,低嗔道:“好歹是皇上跟前的左膀右臂,连公侯王族都忌惮三分的,怎么这样不正经!当心叫人瞧见!我还有事没问呢——这趟回京途中,长宁都还好吧?她原本就怕同室操戈,得知宫变的事,定会十分伤心。” 说着话,偷偷拿他的衣裳擦干手指,帮着解腰间锦带,脸上余热未褪。 盛煜就势将她搂住,微挑俊眉。 “回来的路上危机四伏,你只惦记她,不担心我?” 这语气听着有点不对劲。 堂堂七尺男儿,竟还跟小公主争风吃醋起来? 魏鸾莞尔,“夫君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还有心思欺负人,可见途中还算顺利。何况太后和镇国公加起来都不是对手,那些小毛贼算什么,都不够夫君伸一个手指头,凭着这八面威风都能吓退。”说话间,潋滟眼底漾起甜笑,半是揶揄半是夸赞。 盛煜拿她没办法,闷头低笑。 魏鸾亦笑着给他宽衣,得知周骊音虽一路沉默,却并未太过沮丧,稍稍放心。 过后喝碗姜汤暖身,饭食也已齐备。 除了气味诱人的羊肉汤和香喷喷的米饭、糕点之外,还有一大盆炒羊肉,将肉切成指头大的细丁,半肥半瘦,大火爆炒后盛入盘中端上来,还滋滋的冒着油泡香气。于盛煜而言,深雪寒夜里,这样一盘肉足可大快朵颐。 吃完饭,魏鸾又殷勤地送他去沐浴。 被盛煜扣在里面,顺道洗了。 浓情蜜意之间,魏鸾撑着酸痛的手腕,提起明日想去公主府看周骊音,盛煜汗透半身,哑声答应。 …… 皇宫里,周骊音如今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在枫阳谷躲了数月,原打算凝心静气,将是非看透后再回京城,免得身在局中左右为难,反而被公私之情搅得一团乱。谁知不待她回京,宫里竟会出那样的事情?即使知道母后和皇兄有意庇护章氏,而父皇志在斩除国贼,她也没想到皇兄竟会宫变。 ——在父皇身强体健,稳控朝堂时,图谋篡位。 回京途中,盛煜曾简略说了那晚的情形。 虽轻描淡写,却仍听得周骊音心惊肉跳。 好在父皇安然无恙,也未伤及母后和皇兄的性命。 周骊音回宫后,先往章太后灵前披麻戴孝,就着深夜烛火跪了会儿,而后在永穆帝身边内侍赵恪的陪伴下,前往玉霜殿探望。 玉霜殿外戒备森严。 即使是在章太后的丧期里,周令渊母子也被禁足其中,只准披麻戴孝,却不许踏出殿门半步。周骊音是半夜过去的,章皇后已睡下了,外面大雪纷飞,殿里黑灯瞎火,虽笼了火盆,却也只够驱寒,远远算不上和暖。 比起昔日蓬莱殿的奢豪富贵,这座宫殿实在寒碜。 桌椅箱柜倒与别处无异,帘帐床帏却都是极寻常的用物,极为简素。昔日环绕身周的内侍和侍女们尽被处置,此刻章皇后孤身一人,背对门窗睡着,黑暗而空荡的殿里,背影显得格外凄凉。 周骊音站在殿门,嘴唇轻轻颤抖。 来玉霜殿之前,永穆帝已经提醒过,说当晚谋逆之人擅自闯宫,险些突破防线杀了他。那等穷凶极恶、大逆不道的做派下,章皇后与周令渊原该枭首示众,即便饶了性命,也该丢弃在冷宫里,在冰天雪地中吃馊咽糠。似玉霜殿的饮食起居,已是格外开恩。 周骊音岂能不懂? 至亲相残,图谋的是彼此的性命。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