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煜回到北朱阁时,身上酒气颇浓。 廊下灯火在夜风里照得昏黄,淡淡的汤药气味飘进鼻端,小厨间里侍女守着药罐,看火时困得打哈欠。软帘被掀动,春嬷嬷出来瞧药,见了他忙含笑行礼道:“主君。” 盛煜颔首,“少夫人睡了吗?” “刚沐浴完,准备喝了药就睡的。” 春嬷嬷回禀后见他没旁的吩咐,自去看药。 盛煜则掀帘进了屋内。 帘帐遮掩的床榻上,魏鸾头发披散,被擦得半干,烛光下格外显得漆黑如绸缎。因风寒的缘故,海棠红的寝衣穿得严实,腿脚都拿锦被盖着,腰肢被宽敞的寝衣遮盖,胸前的峰峦却仍显眼。发饰耳环皆已摘去,青丝垂在耳畔,愈显得秀腮柔腻,白若霜雪。 她没听见脚步声,正低头把玩个小物件。 直到盛煜走近,才抬起头,眼底是淡淡的笑意,软声道:“夫君回来了。” 鼻音有点浓,听着软乎乎的。 盛煜因章氏而生的那点烦躁心思,被这娇软笑容化得无影无踪。 他坐在榻上,伸手便将魏鸾揽进怀里。 热乎乎的鼻息卷着酒意扑在耳畔,他的呼吸都是潮热的,“笑什么呢?” “有件事情,觉得挺好的。”魏鸾缩了缩脑袋,躲开他身上浓浓的酒气,将手里托着的小瓷瓶给他看,“昨晚夫君带着我逃命,染冬留在那里跟卢珣他们断后,杀完那些追兵,又顺道帮忙去退敌。打得太激烈,不慎受了伤。” “受了伤你还笑?” “她受伤我当然心疼嘛!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瞧这个膏药瓶子。” “卢珣的?”盛煜认得那东西。 ——虽长相与旁的瓷瓶无异,因用得年头太久,釉色都掉了,痕迹独一无二。 魏鸾的猜测得以证实,便抿唇而笑,低声道:“是我方才在屋里拣着的,闻着里头的膏药,倒跟夫君从前用的很像。不过夫君身上没这个,屋里其他人也用不上伤药,想来想去,只可能是染冬不慎掉的。这样看来,果真没猜错。” 盛煜闻言,忍不住笑了笑。 “成天净操心别人,蛛丝马迹都不放过,来玄镜司帮着查案如何?” “才不去。要不是染冬,我才懒得管呢。”魏鸾笑着将那瓷瓶收起,打算明日找个地方放回去,免得染冬面皮薄不好意思。而后往里挪了挪,帮酒醉的盛煜宽衣,口中道:“父亲也去客舍歇息了吗?” “嗯,我送回去的。”盛煜阖眼淡声,仰趟靠着。 唇角的笑意亦悄然收敛。 魏鸾虽在病中,却仍察觉了他情绪微妙的变化。 今日母亲来北朱阁时,盛煜的态度便与寻常迥异,而今看来,果然是稍有不悦的。毕竟,先前夫妻俩因周骊音的事吵架时,盛煜就曾说过,周骊音没资格踏进曲园,态度异常坚决。虽是气话,但意思差不多。 母亲亦出自章家,盛煜虽未明说,魏鸾也是知道的。 这也是她觉得奇怪的地方。 盛煜跟章家是政敌,这点毋庸置疑,章家有人折在玄镜司手里,玄镜司也有不少人遭章家戕害,仇恨越结越深,已是你死我活。但以盛煜的性情,原本是谁的账找谁算,不像会混淆公私,随意牵连的人。 且事后想来,当初盛煜屡屡提及的是章皇后。 莫非公事之外,他跟章皇后还有私仇? 魏鸾只觉这猜测极为大胆,方才还曾试探过母亲,不过毫无所获,因盛煜这身份蹊跷,魏鸾也没敢问得太明显。 只是盛煜此刻的情绪,终究令她不安。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