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欲的疯子。”午暝压低了嗓音,“他不光杀人,摧残人的身体,人死之后,他还热衷于囚禁人的灵魂。” 这一句话点醒了陆惊风。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之前在追踪阵里,他曾尾随鱼霄停在一道石门前,听万鬼嚎哭,思及此,他当然也记得那些此起彼伏形形色色的声音里,有一道耳熟的嗓音一闪而过。 那道嗓音曾让他耿耿于怀,疑窦丛生,心中滋生起固执的猜测:午暝其余的魂与魄可能仍存在于世间,只是一时被绊住无法脱身罢了。午夜梦回,这个猜测不断侵扰他不复强健的神经,但次次都被他以实在太过荒诞不经为理由,断然否决。 谁能想到鱼霄会冷血残酷到这种程度,连魂魄都不肯放过? “你也……”陆惊风声音嘶哑,像是刚刚抽完一包半的香烟。 “你猜的没错,不止我,那个墓室里还有很多跟我一样的受害者。”午暝轻描淡写地肯定了他的猜想。 陆惊风如坠冰窟,身体晃了晃,脚下似乎有些站不稳:阿暝被囚禁长达三年之久,他竟然一无所知? 林谙及时握住他的肩膀,送上温暖有力的支撑。 茅楹同样也脸色苍白,她只有用贝齿咬紧了下唇,直到咬出血印才能勉强把眼泪逼停在眼眶里,不让它在不合适的场合任性决堤。 但午暝,或者说此刻只有一魂一魄的午暝,显然丧失了某些共情能力,他语调平平,无动于衷,像是说着别人身上发生的事:“就像葛朗台每日都要清点他的金币一样,鱼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亲自前来,探望他的俘虏和战利品,听那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鬼魂辱骂他,骂得越厉害,他就越开心。” 林谙不适地绷起面皮。 “啐,变态。”茅楹狠狠地咒骂了一声。 “等鬼魂们骂到自觉无趣偃旗息鼓之后,他便开始……传教布道。”说到这儿,午暝可能也觉得困惑,停下了。 “布什么道?”陆惊风问,声音前所未有的疲惫。 “为他所信仰的真神。”午暝的光影时而亮堂时而黯淡,频率如同人在呼吸,“鱼霄生活在很久很以前的朝代,这个朝代繁荣昌盛,国力富强,百姓安居乐业,但在我们现今所知道的历史里却毫无记载。古代政权,往往跟宗教挂钩,有尊道的,有崇儒的,这个国家也不例外,自行发展出一个我们从未知晓的神秘宗教,它强调因果报应以及大无畏的杀身成仁:君死,臣死,夫死,妻妾不得苟活,国家亡,文武百官乃至家室一律都得殉葬,只有贞烈不屈的魂魄,方能获得真神的庇佑,懦弱的苟活者将受到这世上最恶毒的诅咒。” “这是神?”茅楹一阵恶寒,“这是吃人的邪教吧?这种宗教真的会有信徒?” 午暝点点头:“是否邪教不论,但真神确实庇护了鱼霄的国家在大动乱时代五代而不亡,前后存在了近两百年,拥趸甚多,直到后来雄才伟略的新帝废除了真神信仰。” 陆惊风猜中故事走向:“然后这个国家就被灭了。” “对。”午暝仿佛轻轻叹了口气,太轻了以至于大家都未察觉,“为斩草除根永除后患,历史上曾经发生过很多耳熟能详的屠城事件,但你们听说过屠国吗?” 陆惊风脸颊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他抬头看了看,发现林谙跟茅楹也都与他一样,面色阴沉,沉默不言。 “战胜的一方是异族人,以种族的优胜劣汰为由,将鱼霄的国人屠戮殆尽,青年壮丁,老弱妇孺,全没放过,却偏偏留下鱼霄一人。” “为什么?” 这次问的是林谙。 “因为异族的首领认为,是新帝废除了真神信仰以至于这个国家失去了神的庇佑,才使他们有了可趁之机,而鱼霄是新帝这个决策的首席推动者,于情于理,是恩人,所以饶了鱼霄一命。” “但他还是死了。”这个故事或许过于沉重,令茅楹在怒火丛生中又陡生悲凉。 “自刎谢罪。”午暝草草总结了鱼霄的一生,“鱼霄执念太深,化为恶灵,徘徊千载,他对真神一事始终耿耿于怀,所以疯狂地想重建信仰实现自我救赎,即使明白不管做什么,他都挽回不了任何一名国民的性命,但他的执着已近病态。他把所有惨死之人的魂魄聚到一处,听他讲故事,听他传教布道,日日受束缚煎熬之苦。” “可憎可恨之人,也有可悲可叹的过往。”林谙冷声道,“但并不值得怜悯,鱼霄业障累累,罪孽滔天,魂飞魄散是唯一对得起葬送在他手上的那些无辜生灵的结果,想必对他本人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午暝不置可否,面容模糊,他现在更像一台没有感情的叙述机器。 “讽刺的是,鱼霄死后,异族人居然还以最高规格为他修墓。”午暝接着道,“他跟那位年轻人现在就在那座地宫,具体位置是在……” “西南方向五十公里。”林谙接话道。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