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知道他不能。 这是陆惊风做出的选择。 那人自愿受着, 那他只好陪着。 每落一根镇棺钉,密室内都会响起一阵断断续续的嗡鸣,听来宛如深闺怨妇曲折哀婉的呜咽——那是镇棺钉上盘桓千年的阴煞之气遭遇陆惊风体内郁积着的焚灵业火,激烈碰撞时发出的响动。 携带型矿灯的照明力度有限,除了陆焱清的手边,四周昏暗一片,由此反衬出任何一点微弱的亮光都尤为惹眼。 “快看风哥身上!”茅楹低呼。 她看见了, 在场所有人也都看见了,不约而同都屏起呼吸。 只见陆惊风两条白皙的手臂上,树冠状的经脉群一条接一条慢慢鼓胀起来, 凸浮于皮肤表面,就像是被氮气不断填充的气球,眼看着气球被撑大得薄如蝉翼,濒临爆炸的临界值, 众人的心脏也跟着坐上了喷气机,一路往上提。 等心差点掉出嗓子眼, 陆惊风的胸腔深处里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嗬”。 林谙眸光一暗,刷地站起身,被单滑落到地上,扬起灰尘。 陆焱清正好落完肩胛骨上的两根钉, 抬手用手背擦了一把额上的细汗。 等放下手,那些因暴起而显得格外清晰的经脉里,忽然流动起幽蓝色的诡秘光芒,蓝光掺在血液里, 自指尖淌过臂膀,向躯干汇聚,这个流势肉眼可见。 紧接着,同样的画面下肢也如法炮制。 散落在体内各处的业火火种正以这种方式,现出势单力薄的身形在,在镇棺钉的阴气刺激下,左冲右突着,意图撞破受损经脉的栓塞和桎梏,涌去躯干汇成强大的一股。 这个过程想必苦痛难当,陆惊风安静的表象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由于大部分体力因忍耐疼痛和保持清醒而被快速消耗掉,一直死死紧咬着的牙关难以为继,松了开,泄出零星的喘息和不连贯的呻吟。 陆焱清忙得如同围着鲜花团团转的老蜂,以内力打通各个关节帮忙引流,每隔五分钟就要检查一次脉搏和心跳,还得拧干了毛巾给徒弟拭汗,嘴里念念有词:“小风啊,咱不争馒头争口气,你可得稳住啊……” 擦到一半,毛巾被一双冷如寒冰的大手夺了去。 “我来。” 林家小子冷着脸,二话不说单膝跪了下去,执起陆惊风的手认真揩拭起来。 陆焱清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算了,还是随他去吧。 陆惊风已经陷入了混沌的虚空,疼痛和灼热充斥了他所有的感官,竭力睁着的眼睛里瞳孔已经开始涣散,渐渐失神。等头顶的矿灯有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四个的时候,一抹熟悉的人影在余光里晃了晃,裹挟着满身怒气冲冲的冰棱,他侧过脸,用力眯眼聚起光,想看清来人。 但他心里其实清楚地知道那是谁,根本无需用眼看。 “你离我远一点。”陆惊风抖动着双唇,嗫嚅道。 “闭嘴。” “我是怕焚灵业火伤着你……” “哦。” “啧,不识好歹。” “呵。” 林少不高兴的时候,话会变少,人也恢复高冷,从一根欠揍的棒槌变成了一根难以取悦的棒槌。陆惊风遗憾地腹诽,不可爱了。 刚一腹诽完,被汗水沾湿的睫毛忽而猛地一颤,与此同时,他感到体内温度陡升,真气暴涨,血管里游走的液体忽然如同爆发的火山岩浆,奔腾涤荡起来,那汹涌澎湃的架势似是要从每一个毛孔里满溢出来。 “林侄当心!”陆焱清洪亮的声音炸起,“业火已聚成一股,正往百会穴而去!” “道长放宽心!天罡老虽老矣,尚能一人当关!”林观主一震宽袖,双手结印,室内一道刺眼的白光伴随着虎啸映亮了偌大的地下室。 林天罡的式兽——一只几乎虚幻成影的吊睛白额巨虎纵身跃了出来,溜着墙壁腾跃几圈落到地上,暴躁地左右甩着尾巴,前腿跪地伏低了上半身,将他的主人护在怀中。 最后一根镇棺钉飘飘忽忽地悬浮在陆惊风头顶,上下颠簸着,隐隐有被掀飞的趋势。 这时,一根支棱起来的尾巴笼罩着阴煞黑云,犹犹豫豫地伸过来,在钉子四周左边点点,右边碰碰,猫儿一般试探着轻重缓急。 “咳。”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