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先忍不住了,好一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真命天子’,不怕总有一天真的官逼民反么?” 谢允笑道:“兄弟这话可左了,各大门派、云游侠客,向来既不肯服从官府管教,又不肯低头纳税,还要动辄大打出手、瞪眼杀人,算哪门子的‘民’?” 周翡默不作声地在旁边听着,只觉得这些人和这些事乱得很,每个人似乎都有一套道理,有道理却没规矩,道义更是无从谈起,你杀过来,我再杀过去。 北朝觉得自己是在剿匪,南朝觉得自己是正统,霍家堡等一干人等又觉得自己是反抗□□的真侠客。 她思考了一会,实在理不清里面的是非,只觉得一圈看下来,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然而“好东西”应该干什么呢? 周翡又百思不得其解,连鱼都快啃不下去了。 一个乱局开启,轻易不是那么容易平息下去的,非得有那么一股力量,或极强、或极恶,才能肃清一切或有道理、或自以为有道理的人,重新架起一盘天下承平的礼乐与秩序。 这其中要杀多少人?死多少无辜?流多少生民泪与英雄血? 恐怕都是算不得的了。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从她手里掰走了一块焦焦的鱼尾,不客气地据为己有,周翡回过神来,见谢允这承诺过要请她吃饭的人叼着她的鱼尾巴嚼了两下,还得便宜卖乖地评价道:“都没有咸淡味,你这个更难吃。” 周翡眨眨眼,随口问道:“你真是个铸剑师?” “糊口,新改的行。”谢允道。 周翡奇道:“以前是干什么的?” “以前是个写小曲作戏词的。”谢允一本正经地回道,“不瞒你说,朱雀主弹唱的那首曲子就是出自我手,全篇叫做《离恨楼》,里头有九折,他弹的‘哭妆’是其中一折,我这篇得意之作很是风靡过,上至绝代名伶,下至沿街卖唱的,不会一两段都张不开嘴讨赏。” 周翡:“……” 娘哟,好了不起哦。 张晨飞却睁大了眼睛:“什么?你写的?你就是‘千岁忧’?等等,不都说千岁忧是个美貌的娘子吗?” 谢允“谦虚”道:“哪里哪里,美貌虽有一点,‘娘子’万万不敢冒领。” 张晨飞当时便坐不住了,击掌唱了起来;“音尘脉脉信笺黄,染胭脂雨,落寂两行,故园……” 谢允接道:“故园有风霜。” “是是是!正是这一句!”张晨飞正在激动,一回头看见周翡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顿时卡壳了,“呃……” 周翡慢吞吞地问道:“师兄这么熟啊,都是在哪听的?” 张晨飞总觉得她脸上写了“回头告诉你娘”六个大字,连忙找补道:“客栈里碰见的,那个……咳咳,那个卖艺唱曲的老瞎子……” “哦,”周翡不甚熟练地掐了个兰花指,一指张晨飞道,“老瞎子是这样唱的‘胭脂雨’吗?” 张晨飞没料到这看似十分正直的小师妹心里还憋着一股蔫坏,怒道:“周翡!消遣师兄?你个白眼狼,小时候我白给你跟阿妍上树掏鸟窝了是不是?” 一帮年轻弟子顿时笑成了一团。 谢允含笑看着他们。 四十八寨乃是四十八个门派,自古以来,多少“同气连枝”都是关起门来勾心斗角,唯有蜀山中风雨飘摇的这一座孤岛,自成一体,别人都融不进去,连周翡这样话不多的人,在茫茫野外碰上自家师兄,都明显活泼了不少。 “真是叫人羡慕啊。”谢允伸手拨动了一下篝火,心里默默地想。 渐渐的,众人都睡下了,谢允走到稍远的地方,摘了几片叶子,挨个试了试,挑了一片声音最悦耳的,放在唇下开始吹,主要是怕自己睡过去。 他吹了一首不知哪个山头的民间小调,欢快极了,让人一听就忍不住想起春天开满野花的山坡。 周翡靠在树下闭目养神,留着一线清明,不敢睡实在,听着那细微的叶笛声,迷迷糊糊的,她居然觉得谢允那句“有吃有喝能坐着,天下无不可去之处”说得很有道理,也跟着无来由地穷开心起来。 第二天清早,众人休整完毕,便准备赶往华容。 周翡总算把她那张花猫脸洗干净了,被讨人嫌的晨飞师兄好一番嘲笑,尚未来得及回击,冲霄子便叫住她道:“周姑娘,请借一步说话。” 凡人维持仙风道骨的外表十分不易,得有钱有闲才行,道长看着就像个叫花子,一点也不仙。 但倘若与他交谈两句,却总不由得忽略他的狼狈相,对他心生敬重,连说话都会文雅几分。 周翡忙走过去,问道:“前辈有什么吩咐?” 冲霄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问道:“姑娘可曾读过书么?”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