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许太后几十年,又是共患难的交情,许太后视她亲人一般,自也不会与她计较这些。 又吃喝一阵,许太后觉着腹中有六分饱就搁了筷子,满脸和蔼地看着裴青玄用膳。 裴青玄抬眸:“母后为何这般看儿子?” “没什么。”许太后弯起眼笑,眼角皱纹愈深:“只是觉得日子过得很快,犹记你离开长安时还是个未及冠的青涩小子,眨眼间,你就成了在朝堂上雷厉风行的稳重帝王。你长大了,哀家也老了,今早梳头鬓角又多出两根白发来。” 裴青玄放下银箸,正色道:“母后千秋万寿,丝毫未曾衰老。” 许太后哼笑出声:“别拿话哄我,老不老的,我心里有数。” 说着,她缓了语气,拿眼睛去瞧面前的儿子:“趁着今日是新年第一日,哀家想与你说一件重要的事。” “何事?” 许太后道:“选秀。” “……” 裴青玄眸光微沉,面上不显,只拿起酒杯浅啜着。 “阿玄,你别一听到选秀就这副样子。”许太后蹙眉,语气略有不悦:“刚登基那会儿你说内乱才平,社稷初定,无暇顾及后宫之事,哀家想着大局也不催你。如今你已登基半年,五皇子一党余孽已然除尽,朝堂上秩序井然,三省六部各司衙门运作如常,你若还用这个由头搪塞哀家,哀家可要恼了。” 裴青玄放下酒杯,看向许太后:“母后若是觉着枯燥无趣,可将许家的表姊妹们或是诸位王妃郡主邀进宫内作伴。” 见他又打太极,许太后面色不好,语气也硬了两分:“我现在说的,是你的婚姻大事,与我枯燥无趣有何干系?算起来你也二十有三了,放在寻常人家,这个年纪早已是两三个孩子的父亲。从前是不得已耽误了几年,可现在四海升平、政局稳定,作为皇帝,你也该考虑册立后妃,绵延子嗣之事。” 边说她还边拿身边的亲戚近友举例:“端王家的庆宁,比你小三岁,如今手上牵着个,肚里还揣着个。嘉宁比你小五岁,也与李家二郎订了亲,开春便要成婚。从前那晋国公府的谢大郎也与你一样老大不小没个着落,现如今人家也寻到了归宿,娇妻在怀。还有李家大郎和他夫人,虽说先前小产一次,可这几年攒了劲,三年抱俩,如今也是儿女双全,惹人艳羡。甚至连阿妩也觅得如意郎君,夫妻恩爱……” “啊呀。”不等太后话说完,一旁玉芝嬷嬷叫了声,边与太后使眼色,边佯装去关窗:“老奴就说怎么忽然有些寒气,原是这些惫懒的婢子未把窗户关严实。” 说着她还煞有介事般责备了殿内伺候的宫人两声。 许太后也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方才提及“李妩”是失言了。 她揣着小心看向皇帝,却见皇帝面无波澜,还是那副清清淡淡浑不在意的神态。 看来是自己多想了。许太后暗松口气,也是,青梅竹马的感情再深,如今青梅已为他人,裴郎也只能从此为路人。 自家好儿郎也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想来早已放下了,倒是自己大惊小怪。 就在许太后打算换个人举例,一直饮酒不语的裴青玄忽的开了口:“听闻她今朝并未进宫与您请安?” 许太后一怔,而后狐疑看他:“是有此事,不过你是如何知道?” 裴青玄不语,朝一旁的刘进忠递了个眼神。 刘进忠愣了下,而后脑子转的飞速,强敛紧张地答道:“回、回太后,是奴才今朝路过承安门,恰好见到诰命夫人们进宫请安,打眼那么一瞥,就见楚国公夫人身后并无世子妃身影,午后伺候陛下笔墨时,多嘴提了那么一句……” “噢,原来如此。”刘进忠说的这般详尽,许太后也不疑有他,重新看向皇帝:“今早赵氏已替她告假了,说是昨夜着了风寒,今早就起了高烧,实在病得下不来床。” 下不来床?两根长指摩挲着温凉细腻的杯壁,皇帝狭眸轻眯。 是真的病得下不来床,还是装的,亦或是……别的什么缘故下不来床? 许太后那边还自顾自说着:“哀家记得她从前身子骨不错的,如何这大半年来总是病着,实在叫人担忧……” “母后若是担心,不若派个御医过去瞧瞧。” 在许太后惊诧看来的目光里,裴青玄掀眸,淡淡道:“母后从前也曾真心待过她,且老师膝下就她一个女儿,眼珠般重视得很。现下她隔三差五病着,可见外头的大夫无用,还是宫中御医较为牢靠。”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