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瞧老夫人的机会,沈月仪好几回将目光挪过傅煜身上,看他背影挺拔昂然、风度沉稳刚健。心思摇动之际,甚至连老夫人说的话都没细细琢磨,待傅煜走后,便殷切地瞧向母亲,意思是请她再探口风。 谁知道,梅氏竟是忽然闭口,半个字都没再问。 在沈月仪第三回投去询问的目光时,还微不可察地摇头。 沈月仪当时心里微微诧异,因老夫人在场,没法深问,只能忍着。 这一忍便是数个时辰,直到用完午饭后梅氏回东院,沈月仪也没找着单独细问的机会。 午饭之后,老夫人去歇午觉,沈月仪无事可做,到抱厦里琢磨心事。 外面雨声时疾时徐,檐头的水砸在青石板上,动静不小。她想着今晨梅氏的神态,想着傅煜跟攸桐说话时那旁若无人的姿态,越想越是气闷,心浮气躁,索性翻身而起,打算冒雨往东院走一趟。 还没出门,却见外头珠帘一晃,老夫人睡醒,拄拐走了进来。 两人打上照面,沈月仪当即微笑着扶住,“老夫人今儿睡得倒轻,还以为要再睡会儿呢。” “难得碰见这样大雨,过来听会儿。这抱厦外面有几株芭蕉,听雨最好。”老夫人打量她神情,浑浊的眼底似有了点关切,“你是听雨呢,还是想心事?”她久在内宅,这辈子打过交道的高门女眷不知有多少,对沈月仪和梅氏这等人,一眼便能看透,眼神亦带几分洞察。 沈月仪只垂首浅笑,“我……听雨呢。” 这自然是假话,且是故意叫她瞧出来的假话。 老夫人任由她扶着,走到里面,叫她推开窗,就着噼里啪啦的雨声,慢慢地道:“今早你姑姑提起澜音的婚事,我也想起来,你跟澜音年纪一般大,这事儿也拖不得了。难为你肯陪着我老婆子,为我解了许多烦闷,你的事,我自然要操心。月仪——跟祖母说说,你中意怎样的男子?” 这话出乎沈月仪所料,她心跳渐快,脸上浮起晕红。 “月仪能陪着祖母,已经很高兴了。”她答非所问,面露娇羞。 老夫人便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事不必害羞。齐州城才俊不少,不管是饱读诗书满腹才华的,还是身手出众能征善战的,只要你中意,我定会撮合。像是秦家几位公子,还有常往来的魏天泽,都是极出挑的。哪怕家世不高,有你姑父照料,将来必能成器。” 这话语气慈和,满怀关爱。 听在沈月仪耳朵里,却如雨水凉飕飕地灌进来。 她满心以为,老夫人留她在寿安堂是想将她留在傅家。 怎么听这话却像是…… 沈月仪心里咯噔一声,却不敢流露半分。 期待落空,心乱如麻。她当然不敢说中意怎样的男子,免得老人家误会,乱点鸳鸯谱。但如今这情形,她更不敢剖白心事,说她喜欢傅煜——老夫人看中后帮她筹谋是一回事,她不知好歹往里钻又是另一回事,老夫人最看重姑娘家贤良淑德,她很清楚。 这种事,哪怕要挑明,也只能由沈氏旁敲侧击,她和梅氏都不能太直白的。 沈月仪九曲回肠,垂首半天,才低声道:“我……还没想好。” “那就慢慢想。”傅老夫人拍拍她肩膀,“府外那么些才俊,你看中的,我都成全。” …… 雨如倾盆,从午后一直下到傍晚,将屋檐树梢的灰尘都洗得干干净净。 攸桐沉浸在纸堆里,觉得天色昏暗,便让春草掌了灯,接着写。砚台里墨磨了几回,纸上的底稿删改几回后妥当了,她才誊到那本策划书上。而后,将写废的纸撕碎,揉成团,随手丢在旁边纸篓,再将本子收入抽屉。 手腕悬笔太久,已然酸痛,攸桐揉了揉,才要活动脖颈时,视线忽然顿住。 侧间门口垂着的帘帐旁,离她五六步远处,傅煜不知是何时回来的,正瞧着她。 他仿佛站了很久,那身湖蓝色的长衫纹丝不动,唯有双眼深邃如暗夜。 攸桐方才满脑子仍想着外面的事,垂头沉思没留意,这会儿陡然瞧见,险些惊了一跳。飘远的心思骤然回笼,她眸光一紧,起身时,腿脚坐得有点僵,下意识扶着书案,微微一笑,“夫君何时回来的,也不说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