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歌兮无人听,月自落兮酒未醒。” 她那音色,介乎于男女之间,反倒有种别样的美感。流珠一听,由衷而赞,两人对饮数回,流珠仿佛不胜酒力,雪白面色中酡红渐现,愈发妩媚娇柔,褐色的眼儿也逐渐半眯了起来,人也仿佛没了力气,生了困倦之意来。 鲁元望在眼中,面上带笑,心中却暗道:这阮二娘的酒量,向来不错,在她面前起初还稍加遮掩,后来倒也不掩饰了。现下她这般装醉,只怕是想要借故留下,有要事相商,又唯恐旁边有谁人的探子,隔墙有耳,将话听了去。 她阖了阖眼,便温声唤来婢子,交待道:“二娘中酒,无力行走,今日便住在府中了,你且去和二娘的家仆说上一声,教他们回去便是,明日二娘酒醒了,我自会送她。” 婢子连忙应下,缓步而去。鲁元搀扶着阮二娘,笑道:“几番邀约二娘住下,这一回,总算如了愿,实是让我苦等。” 流珠摇头而笑:“这就要让儿睡下了么?儿还不曾全醉,想与公主在内室里玩几回博戏,之后再歇下。” 鲁元心中了然,一面命婢子去拿棋盘,一面扶着流珠入了厢房。二人褪鞋脱袜,上了软榻,就着小桌,玩起了博戏。几轮过后,流珠见婢子皆已褪下,犹豫着是否要启唇开口,便听得鲁元放下棋子,慵懒而笑,温声道:“二娘不用再这般小心了。我行事谨慎,虽故意留了几个探子在身侧,好让皇兄安心,却也不会让他们轻易听去甚要紧事。” 流珠这才安了心,只用指肚微微摩挲着棋子,垂眸笑道:“公主是明白人,儿自愧弗如,做不到公主这般慎重。现下有桩事情,实是让儿为难。” “何事?”鲁元半眯起眼,饮尽盏中浊酒。 流珠睫羽微颤,缓缓道:“公主该是省得的……陛下,欲图谋害皇后。而儿,不自量力,想要试图一救。” 鲁元果然并不惊奇,只揉了揉眉心,随即缓缓笑道:“这并不是件容易事。你且说罢,想要如何让我襄助?” 若少了鲁元帮忙,这事必不会成。流珠此番来求她,也是兵行险招。 她稍一沉吟,便将萧奈所说的计策,含糊地讲了出来,只在需要鲁元帮忙之处,刻意说得明白了些。鲁元听罢之后,暗叹流珠对她防心颇重,面上则平声道:“或可一试。只是,最麻烦的,并不是后面的几番行事,而是在说服皇后这一环上。” 鲁元公主稍稍一顿,摇了摇杯盏中的酒液,低低说道:“皇后对于官家的情意,你我皆知。饶是你将整番事情前前后后告知了她,她也有可能觉得你是在挑拨诬陷。比起你,她定然更信官家。你对她说,她的子嗣为皇兄所害,自己亦为皇兄所下药,而在她尚且一无所知的境况下,她的爹娘惨死,家门败落,她只怕会觉得……你是在骗她。” 流珠一怔,暗想道:鲁元确实一语中的。她只想着帮阮宜爱脱离险境,可她是否想过,向来将傅辛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的阮宜爱……是否会相信她,且任她安排呢? 鲁元凝视着流珠怔忡而忧虑的神情,只勾唇一笑,信手帮她将发髻上的玉钗扶正了些,随即压低声音,缓缓说道:“从仲之所以能苟延残喘许多年,实是官家为国公府备下的一味安心药。他服毒多年,气咽声丝,病病殃殃,便是华佗再世,也救不活他。以我对皇兄的了解,近些日子……从仲便会病故。我会将皇兄给从仲下药的些许证据,交予于你,你转交给皇后。若是这一味虎狼之药,也不能让那小娘子回心转意,你便也不必白做好人,费心经营了。” ☆、94|93.91.01 陋彼蝉蜕悲埃尘(二) 鲁元果然料事如神。不过短短两日过后,御医便言说傅从仲宿疾难医,现如今已然是病入膏肓,药石无功,粗粗算来,顶多再活上两日。听得这消息时,流珠正在理政殿的偏殿里,但见高座之上,那无比尊贵的男人淡淡然点了点头,毫无动容之色,听罢之后,便令御医退下,转而与金玉直等臣子继续商讨起北面战事来。 流珠默不作声,只竖耳细听,却原来有了葡桃国的新式火器之后,战事连连得利,然而却也令傅辛愈发忧虑起来——洋人有这样厉害的东西,若是有一日,他们自海外攻了过来,抑或是转而扶持大宋的敌人,那该如何得了? 又有一世家出身的老臣忧心忡忡地上谏,说是自从皇商携海外货物归来之后,京人便以洋货为稀罕之物,洋布洋衣、洋人吃食在汴京之中卖得红火,如此一来,本土的货物便受了打压。这白发老头儿颤颤巍巍地道:“官家有所不知,单单辣椒一食,在这短短一两天内,便几乎垄断了城南街市,可谓蔚然成风。老臣去买煎饼也好,喝口汤也罢,商贩总要问一句阿翁要不要尝个鲜,加一撮辣椒。这事情虽小,官家却需以小见大啊。”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