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筷在肩部再击,“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他的动作极为舒缓,却应和着击鸣,自有韵律,带着隐匿初开的妖娆,与节奏融为一体。 皎洁的月华仿如呼应他的舞姿,万翼微阖着眼,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颓艳,低唱吟哦,“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及脚踝的纤长束带坠着玉佩金穗,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铮铮摩擦脆吟。 皎若明月舒其光,好一个月下美人! 这清艳风雅的身姿透过灿烂灯火,隔着那片薄得几近于无的纱帘,令在湖畔水滨宴饮的京人纷纷聚来,共睹万郎风华。 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却都鸦雀无声。凝神细听那隔水传来的低吟……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万翼折身侧击轩台,长吟再三“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在一片如痴如醉的目光中,济王殿下倏地扫兴地开口—— “靡靡之音!” “哦?”万翼转身,自然地停下动作,惹来隔岸一片叹惋。 济王殿下此刻也喝到兴头上,说罢丢去酒杯,拔剑起舞。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济王的舞姿与万翼截然不同,饱含着沙场征戮之气,剑光令人惊心动魄。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他身姿矫健,运剑如长虹游龙,首尾相继。在‘流星’二字念完后,济王的剑势陡然凌厉,竟是往万翼而去,“十步,杀一人——” 霎时满堂皆惊!众人还来不及喝止,剑尖却霍然在离万翼不过三寸时折身直下! 真是一舞剑器动四方,来如雷霆收震怒, 罢如江海凝清光! 惊出旁人一身冷汗后,祁见钰方才好整以暇的吟出‘十步杀一人’的下句,“——千里不留行。”剑招如行云流水,连绵不断。 再瞥了万翼一眼,很遗憾的发现他依然毫无动容,济王略收住猛厉无比的剑舞,拧腰退开,“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无愧太学双璧。 两人一番斗舞,一文一武,一柔一刚,教人大开眼界,目眩神迷。 只是先前万翼舞至一半被打断了,那些平日暗中仰慕他的世家公子们心有不甘,等济王收势后借着酒劲儿起哄,要万翼将舞补完。 万翼也不推辞,朝祁见钰拱手笑拜,“殿下也看到了,万翼实属无奈,只得让这靡靡之音再荼毒殿下一会。” 济王殿下负手别过脸,冷冷哼嗤一声。 万翼却是展颜,“既然‘月出’殿下不喜欢,我便踏歌以作……君子舞?” 说到‘君子’这两个字时,万翼稍稍拉长了语音,带着别有深意的目光,凝望向他。 济王殿下的脸色霎时变得青白无比。 ……‘有道君子动口小人动手,既然殿下嫌弃万翼是小人,万翼只好满足殿下,做一次动口的君子了。’…… 那个他恨不得彻底删除的记忆又浮上脑海。 济王殿下每每思及被强夺走的悲催初吻,皆要恶寒愤怒痛心疾首。 万翼似回味般拇指从唇上划过,那恶质的笑容,激得祁见钰恨不得当众一剑杀了他。 “殿下,为何这般看我?”万翼却是无辜道。 济王语塞,那般耻辱的陈年往事,他自然百般不愿令人知晓。 小皇帝闻言也看向济王,“皇兄,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啊。” “……本王没事。”祁见钰从齿缝挤出一句,“大约……喝过了。” 万翼淡淡的拉长声,“哦……” 引得济王的冷目立刻杀来。 他挑起人满腔怒火却仍是一派道貌岸然,缓步入场。 侍女在他入场后恭顺的捧着一双绘上花卉图案的红木油彩屐,跪下为他穿屐。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万翼潇洒的摇臂,转身,左脚前踏,木屐叩地声清越无比,“……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若说之前的月出是颓艳之舞,现在的踏歌便是一派高雅洒脱之态。 万翼踏地为节,掩臂含颏,“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他若翔若行,指顾应声。在踏足的起承转合间,拖曳着流动性极强的碎小步伐,从整体的‘顿’中霍然呈现一瞬间的‘流’,这流与顿的对比,形成绝妙的视觉反差…… 时而翼尔悠往,时而纷飙若绝。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他举手投足间,似有迷惑人心之力,叫祁见钰极力抗拒,却仍是无法控制地将目光投注到他身上。 似察觉到济王的视线,万翼拧腰微微倾向他的方向,他玉带窄腰,宽袍大袖,舞姿高雅,口中吟哦,“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