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接着说:“那老不休的在你走不到两个月就死了,亏得你当初有主意逃走了,不然,如今留在那腌臜的王府里,还不知怎么恓惶呢!” 杜氏哭了一会儿,收住泪,看了看地下的人,说:“母亲,怎么好像少了个人?” 王夫人道:“我儿是在打听梅姨娘吗?” 杜氏点了点头,道:“许久不见姨娘,听闻姨娘的身子甚是不好,女儿很是挂怀,还望母亲体谅,容我去见姨娘则个。” 王夫人叹了口气,忧心的说:“哎,可怜见的,梅姨娘从打你走后,就终日以泪洗面,如今已经瞎了,又不肯好好吃饭,又不肯好好将养身子,如今身子亏空得太过厉害,太医说,只怕是熬不过今年了……罢了,画眉,你带了四姑奶奶和姑爷去梅姨娘处看看吧!” 杜氏记得,从前娘是住在西院的一处角落里,屋子是从前堆放杂物的杂物间,后来被嫡母指给娘居住了,好在这里是南方,冬天不大冷,若是北方,那四面透风的屋子,早就把娘给活活冻死了。 画眉带着杜氏和穆仲卿,向西院儿走去,穿过二门的垂花门,一路向西,过了那道长长的抄手游廊,从花园子里穿过,又过了一片杏林,才到了西院儿的那片院落。 西院儿林林总总的分成有十几个小院儿,住着杜如海的庶子庶女们和小妾们。 杜氏从前就是住在这里的长春园中,跟那位娼妓出身的养母终日里习练歌舞,后来她跑了,不知那位娼妓出身的养母如何了。 到了长春园,画眉停下了,将他们引了进去。 “夫人怜惜梅姨娘孤身一人,就让梅姨娘住在这长春园里了,姑奶奶和姑爷随我进来吧。” 院子里陈设依旧,没多大变化,只多出一个小小的灶台来。 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子正蹲在灶台边儿上,对灶坑扇扇子,那灶台上的药罐子里,浓浓药味儿弥漫在空气中,很不好闻。 “小红,姨娘今日的情况如何了?”画眉问着。 那个被称为小红的丫头抬起头,看见了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画眉,忙起了身,恭敬的说:“回姐姐的话,姨娘还是一点儿都没见好,太医说熬不过今年了,照我看,这个春天都够呛能挺过去。” “放肆!” 画眉大怒,指着小红的鼻子骂道:“好个大胆的奴才,你跟谁借了胆子?敢随便议论主子的生死,还不跪下,掌嘴!” 小红被画眉骂蒙了,怔怔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这个梅姨娘,明明是阖府最低贱的人,本就是任人打骂的主儿,怎就好端端的高贵起来,连说一句都不行了呢? 她是府上的家生子,来府上的日子也不浅了,最是知道这梅姨娘的底细。 在这府里,梅姨娘虽有姨娘的身份,但却是连最下等的奴才都可以随意凌辱她的,特别是她瞎了以后,常有下人因受了主子的气,便跑到她那里拳打脚踢一顿,将自己受的气发泄出来,有时将她的血流满面,人都晕了,也没人理睬。 十多年了,一直是这样,可半个月前,梅姨娘忽然被从那间四面透风的破屋子里接了出来,不仅给拨了西院儿中最好的长春园住,还给请了太医,每日里人参鹿茸的调养着,还派了她们两个丫头来服侍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还不跪下!”画眉怒喝着。 小红如梦初醒,忙跪了下来,左右开弓,对着自己的脸颊扇了起来。 杜氏没空看她们演戏,快步朝屋子里走去,走进堂屋,进入里间,一眼便看到了躺在炕上的母亲,形容枯槁,头发花白,眼神空洞,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 “娘,女儿回来了……” 杜氏上前,跪在炕沿儿下,放声大哭。 炕上的梅氏动了一下,颤抖的举着枯枝般的手,向杜氏的方向摸了过来。 “谁?你是谁?你说你是谁?” 她急切是问着,挥舞着手,想摸摸说话的人。 “是我,美娘,您的女儿啊……” 杜氏大哭着,抓住了母亲那只干枯的手,放在了自己的颊边。 “女儿不孝,连累母亲至此,真是万死都难以赎罪…。” 梅氏挣扎着,爬起身来,那双干枯的手在杜氏的脸上摩挲着我,已经瞎掉的眼睛泛出泪水来。 “你真的是我女儿?你是我的美娘?你没有骗我?” “没有,女儿真的回来了,还把您的女婿也带回来了,还有您的外孙、外孙女儿,都带回来了……”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