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她要么不收拾唐妩,要么就会狠狠让她长个记性。 所以时至今日,唐妩仍是记得那彻骨的寒冷。 就当她准备强迫自己睡下的时候,外面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有人进来了。 脚步很轻,她甚至还能听到衣角坠着雨水的声音。 唐妩美眸瞪圆,忍不住翻过身去看,一眼,整个人就怔住了。 竟是……他回来了。 他身着暗紫色金纹的的官服,肩头湿了个彻底,他站在微弱的烛光里,伸出了手,摸了摸她的头。 “做噩梦了吗?” 唐妩看着他眉眼间漾着的笑意,心里猛然一酸,她很想哭。 但不敢哭。 正逢雨季,这几日她都睡不好,每次他来她这儿,她都会明里暗里地提醒他,她不喜欢下雨,一下雨她就会做噩梦。 每晚都会做噩梦吗? 当然不是。 她只是想在阴雨连绵的日子里,让他想起自己。 可每每看到他幅冷漠应付的表情,她心底里暗暗燃着的火烛,就“呼”地一下被熄灭了…… 既然不肯疼她,那今日,他为何回来? 是因为放心不下她吗? 思及此,她冲上前去,双手牢牢地抱住了他的腰身,撒娇一般地缠着他道:“殿下不在,妾身每天都会做噩梦,吃不好,也睡不着。” 郢王的呼吸一窒,这一刹那,他才知道。 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竟是真的。 郢王回顾这一世,不得不说,他做了很多荒唐事。 比如,他竟会处心积虑地让一个女人怀上他的孩子,甚至那时的她,只是一个在青楼里玩弄风花雪月的舞娘罢了。 他疼爱她,疼爱到安茹儿背地里跑回安家抱屈,说他宠爱妻灭妾。 这些,他都知道。 新帝实行新政,严查贪污受贿,官员的名声尤为重要,像宠妾灭妻这样的事,一旦被人检举,是定要受人诟病的。 可他还是用郢王府的清誉做了赌注。 不仅如此,他还想过让唐氏夫妇做官,甚至,连嘉宣帝都笑着暗示过他,美人再美,可不好顶风作案啊。 他曾以为,大燕的子民,才是他的一切,毕竟这一世,他就是来还债的。 直到她无声无息地走进他心里,他才幡然醒悟,原来,他又欠下了新债。 一份情债。 在与她大婚之前,他去了一趟楚嫣的院子。 安茹儿死有余辜,但楚家的姑娘却是无辜,她入王府五年,因不得他喜欢,也未受过什么宠爱。 他狠心下了一纸休书,惹得楚太医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地质问他——这偌大的郢王府,难道就不能再养一个人吗? 能吗? 自然是能的。 可他想给唐妩的,远比他想的要多,他并不在乎世人说他多么荒唐,多么薄凉,也不在乎坊间传出的那句“郢王惧内”。 他将这一世英明毁在她身上,他甘之如饴。 至少,你看,她现在笑的多开心。 她不仅敢用笔墨在他脸上作画,还敢骗他喝用醋沏的茶。 他才举起杯盏,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酸味,他瞥了一眼在一旁拼命压着嘴角的小人儿,实在忍俊不禁。 他不动声色地饮了一口,只见她突然笑出声。 他眉头紧皱,嗓子酸涩难忍,却只见那人笑颜如画。 原来,她还有这样一幅奸计得逞的坏模样。 君心似铁,奈何她媚色撩人。 若不是遇见了她,他也不信人间有白头。 他忽然想,若是宋睿出生那日,她没挺过来,只留下他和长宁,那他该怎么办? 余下的岁月,他熬的过吗? 佛说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他都尝过其滋味。 但唯有爱别离没有。 倘若这一辈子都不曾遇见她,他便不会生出这一根软肋,怕她哭 ,怕她病,怕她有个什么不测,走在他前头。 这样想着想着,一岁的长宁,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八岁的小姑娘,明明还是个粉团子,但眉眼之间神色却和唐妩越来越像,就连眼尾的痣都生在了一处。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