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觉得,江山天下不该负他呕出的心血,我顾有悔就陪你,去替他宋简翻天。” 当着顾仲濂的面,或许连顾有悔自己都不曾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若是换作以前,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但凡出口,他就会被父亲逼去跪祠堂了。这一回顾仲濂却没有开口说什么。他只闭上眼睛,端起冷透的茶水饮过一口。青娘在这父子的背后湿了眼眶。 这两个她一生挚爱的男人。一个修德如水,名誉权力皆收囊中。 一个修性如火,坦坦荡荡,连在求而不得的情爱之事上,都比她这个做母亲畅快从容。 “纪姜,你的是非的就是我的是非,只要你觉得该,我就认你的道理。” 少年人的坦荡之言,让陈鸿渐亦不觉有些动容。他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汗水,对纪姜道: “殿下,我们是大齐的老臣,历经两代皇帝,的确不忍见大齐覆灭,但老臣明白,腐木终不得成巨舟。老臣虽不能反,但老臣也不知道何以劝宋家不反。堂堂忠良世代,清明文华之家,从宋老起,他们断送得人命太多了。实在太多了……” 纪姜一面听着陈鸿渐的话,一面望向顾仲濂。 顾仲濂没有出声,却迎向她的目光,静静地点了点头。 顾有悔道:“如今只有一件事难。青州的军队是从前晋王的亲军,后来晋王死后,余龄弱将这只军队交给了宋简,这几年,一直都是楼鼎显在统领。这个人是拼刀枪的榆木脑袋,宋简回帝京后,给他写过手令,命他在青州按兵不动,不论帝京出什么风波,都不可擅离青州。如今,要调他的兵力,还是得说服宋简。” 说完,他走到纪姜身边:“你昨日去见了他,他究竟怎么说。” 纪姜仰起头来,想起昨日宋简说的那些话,她不觉喉咙一阵一阵的痒痛。 “他说,他此生不悔为大齐之臣……” 一句话,令陈鸿渐不由落泪。 为人臣子,做到这个分上,他也好,顾仲濂也好,似乎都不及不上了。胸口一阵钝痛,他不得已扶着案边沿颤巍巍地坐下来。捂心痛道“宋家的……这一门的硬骨头啊……” 顾有悔偏头抿了抿唇:“果然是个浑蛋,狠起来,连你的命都可以不顾,固执起来,也可以把自己的命捧出去。连你都劝不动他。他是铁了心吧,那楼鼎显那边可怎么办。” 四人一阵沉默。 良久,纪姜冷然开口道:“他的手令是吗?我来写。” “什么?” 顾有悔惊诧,顾仲濂却笑叹了一声。他难得地说出了一句戏文中的唱词。 “果真是一场冤孽。” 顾有悔看向自己的父亲,又凝向纪姜,猛然记起来,当年将宋家满门推到刀下那一封谋逆的书信,正式出自纪姜之手啊。 于是,顾仲濂那句话的滋味,像是从血肉骨头的缝隙里渗出来的一般。 真是一场冤孽啊。 第112章 表达 时间一下子晃过去了七年。 除了握笔运墨时的感觉尚算熟悉之外, 当年心肺尽碎的那种痛感, 已被这些年沉浮与波折冲淡了。 公主府,雨旁灯下。 纪姜亲手研开徽墨, 顾有悔用青石镇纸压平笺纸,又将半开的窗严丝合上。周遭物影沉寂下来,连灯火也一丝不抖。 顾有悔靠着门抱剑而立。随手从案上拿起一盏冷茶抿了两口。 “写吧, 写好了我替你们送上青州。” 七娘在灯旁哄着两个孩子, 雨夜好眠,孩子们睡得很实,平静的呼吸声温柔的浮散与人耳。七娘口中哼着一首纪姜不曾听过民间曲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