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顾有悔的话,一步一步地走到她的马下。他身着一身极软极轻的春缎袍衫,经风则扬。纪姜与他一道将人生过到这个地步,此时他才终于将孤独,在纪姜面前奋不顾身地曝露。 “你要去哪里。” 他在马下仰头,“你到底要去哪里啊?” “我想回家。” 宋简抬臂握住她的手,“我不放你,我身边才是你家!” 纪姜手指抠握,一点一点将手腕从他的手中退了出来。她垂下眼睛,凝着他映着火把熊熊火焰的眼睛。 “你不放我走,又要将我摆在什么地方去呢。” 把她摆在什么地方? 宋简哑然。 “我们的孩子已经死了,我不想你再为他杀人,也不想你与宋意然兄妹决裂,宋简,你放我走吧。” 宋简垂下头来,春河边荡涤起寒气,一丝一丝往他的袖中灌去。 “我从前对你说过的恨字,没有哪一个说服的了自己……” 他的喉咙有些发翁,“我懂你了,我知道,我懂得太迟,也来得太晚,纪姜,你再给宋简一次机会吧。” 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他的话,他们都是在宋府伺候多年的人,从来没有见过宋简用这样卑微的语气,来和一个女人说话。 周遭山河在春夜里生息,那些从与草,花与鸟细弱的声音,逐渐在静谧之中喧闹起来。 顾有悔冷声道:“你也知道晚了,若不是你把她锁在陆庄不闻不问,公主何至于被你的女人们伤至如此,宋简,你有家室要顾,有亲人要护,就算你妹妹的害死了公主的孩子,你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哦对,你还有帝京政坛的大业要创,什么你都要往手里捏握,独独把公主丢下。你当真以为,她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吗?” 说着,他反手执剑,用剑柄一把挡开他捏握纪姜衣袖的手。 “她是个人,她肯为你府上的奴婢,是因为她对你的良心,而你,从头到尾都是个没有良心的混蛋。” 宋简被挡得身子一偏。“所以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纪姜按住被宋简抓出褶皱的那一只衣袖。沉默良久,才轻声道“不是,我并没有这样想。” 她仍旧温柔,声中那一丝极其缥缈的暖意渗入宋简的心头,然而,任凭他打起全身所有的力气,也不能在此刻抓攫住它。 “宋简,当年在文华殿前,我失去了第一个孩子,那个时候,我悲伤他还未出世就离世,却也庆幸他在那个时候,帮着我,保下了你。可是,这一个孩子……” 她的声音在发颤,“我……” 她竭力忍住眼中的热泪,“我那么想护好他,那么想将他带临人世,宋简,你和我都活得太孤独,我多想能生下这个孩子,多想看你在我面前由衷的开怀一次。可是我终究没有护住他。若我能责怪你,也许我能留下来,看你杀伐,受你补偿,但是宋简,我……我真的怪不了你。” 她目光轻软,化若春河底下拂拨水草大的细流。 “你有你该偿还的恩情,还有你要护佑的人,他们也是茕茕孑立在世上,倚你而生,汲你而长。宋简,我纪姜行恶甚多,虽曾有不得已的苦衷,却仍是不堪被原谅的罪人,于我而言,是非早就不能明断,仇恨也不需要人命偿还……” “不是,纪姜,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护好我们的孩子,你不要他们偿还,我来偿还,只要你能留下来……” “你不明白,我不怪你,也不恨你的妹妹,但我无法再面对你们,宋简,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放我走吧……”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