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秦桑嘴上说着不以为然,心里却暗暗发紧。 等朱闵青下衙,她须得找他好好问问话。 天慢慢阴了上来,大团大团暗褐色的云滚动着,墙角的黄草不胜娇弱似地随风来回摆动,叫人的心也跟着摇摆起来。 寂静中,院门外传来三两声人语。 秦桑一听就知道朱闵青回来了,忙放下针线笸箩,起身笑盈盈地迎到垂花门,但见宗倩娘和朱闵青正立在屏门前说话。 鬼使神差的,她轻轻收回脚步,躲在垂花门后偷听他们的谈话。 宗倩娘的声音里透着极度的欣喜,“押送到诏狱?真是太好了!” 朱闵青一笑,“听见进诏狱还高兴成这样,你是头一个。” “因为有朱大哥在,别人我信不过,朱大哥是绝对不会对我爹用刑的,我自然高兴。” “你要谢督主,是他和皇上提议由东厂审理此案。” “我当然要谢朱总管,更要谢朱大哥,我爹和朱总管交情一般,若不是你帮忙说话,朱总管不会插手我爹的案子。” “你也别盲目乐观,皇上要严办贪墨案,督主也不能违背圣意替宗大人开脱。”朱闵青提醒道,“当务之急,是要查清那十万两银子的下落。” 宗倩娘笑道:“我晓得,总归我听你的,你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朱闵青也笑了,“说得我胁迫你似的,我何曾逼你干过不愿意的事?” 秋风飒然,落叶缤纷,宗倩娘抬头望着他,他微微低头看着宗倩娘,两人都笑着,这幅画面竟出奇的祥和。 秦桑一声不吭,默默转身往回走。 她的心情糟透了,胸口好像被一团烂棉絮堵住,揪不出扯不断,憋得生疼。 浑身的血液一瞬间涌到脑袋里,沸腾着,翻滚着,像火焰一样燃烧着她。 秦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他们到底什么关系?宗倩娘到底是谁,竟能让一向对旁人漠不关心的朱闵青如此尽心尽力为她跑腿! 他还冲宗倩娘笑!他竟用带着宠溺的口气和宗倩娘说话! 这还是她认识的朱闵青吗? 一种说不出的愤怒和悲伤,从心底蔓延上来,她想哭,想质问他,可她最终只是默默转身离开了。 理智告诉她,眼见未必为真,她应该大大方方走过去,笑着安慰宗倩娘,然后再私下找朱闵青问清楚。 可她做不到。 此时的她,什么事儿也想不成了,只想走得远远的,让他寻不见! 秦桑一路向后门走去,豆蔻见她神情不对,追过来道:“小姐,您要去哪里?奴婢吩咐小常福备车。” 秦桑没说话,只淡淡扫了她一眼,意思很明显:别跟着我。 豆蔻吓得一缩脖子,不由自主住了脚。 捎带着一两点雨星的凉风穿街而过,因是午后,街上的行人很少,便是有三五个人,也是行色匆匆,生恐赶上这场雨。 秦桑漫无目的在街巷间慢慢踱着。 走累了,她便坐在石桥上的台阶上,双手支颐,望着晦暗的天际发呆。 她不知道,路旁的小酒馆,有人也在看着她发呆。 刘文看看石桥上的秦桑,又看看自家的郡王爷,掂掇道:“秦小姐明显心情不好,您不如上去劝和两句。” 朱怀瑾神色黯然,含着无限怅惘似地说:“她就从我前面走过去,愣是没注意到我……她此刻想的不是我,我就是去了,也是给她徒增烦恼罢了。” 刘文听得糊涂,她心情不好,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这不正好给您提供机会了,为何不去?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却是不敢再劝。 天空的云层低低压下来,雾一样的细雨随风飘落,不一会儿便湿了地皮。 朱怀瑾终于坐不住了,拿起油伞走出酒馆,轻声唤道:“阿桑。” 与此同时,有人高声叫道:“阿桑!” 朱怀瑾的声音被压了下去。 秦桑呆滞的眼珠转动了下,茫然四顾,忽眼睛一亮,刚要笑,又恼:“你来做什么!” 说罢提脚就走。 朱闵青急急忙忙追上来,赔笑道:“我到处找你,好容易提前下衙一回,你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跑了?” 秦桑冷笑:“如此倒是我的不是了?” “不不,”朱闵青苦笑道,“是我的不是……可你恼什么,总要叫我明白才好。” 秦桑一听更气,走得更快了。 “到底怎么了?你平时不这样,别叫我着急。” “你没错,是我自己恼自己。” “阿桑!”朱闵青真有点手足无措了,放低身段劝道,“下雨了,咱们回家吧,我今儿买了条鲈鱼,宗家妹妹做的清蒸鱼是一绝,此时鱼已经蒸上,凉了就不好吃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