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乔微讶。她昨晚听祐樘说,书院流演至如今,其风已越加开化,百泉书院和大多数声名赫赫的书院一样,学风开放,师生来去自由,连山林布衣之士亦可入内闻道登讲。她原本还将信将疑,如今却是不得不感叹明代书院风气之开明。她转念一想,心道这或许这也和弘治朝文化繁荣书院兴建大盛有关。 坐在马车里等了约摸一炷香的工夫,那名千户才回来。漪乔赶忙询问里面的状况,那千户踟蹰一下,垂首道:“回夫人的话,属下方才见了此处的副山长,询问一番,得知藏书楼里确实有夫人想寻的书,只是……不予外借。” 这个结果漪乔早已料想到,于是提早做了准备。但见他的神情,想来事情没有她想得那样简单。漪乔微微蹙眉道:“都照我交代的说辞说了么?” “是的。” “言辞也恭谨谦和?” “夫人明鉴,属下不敢有半分轻忽慢待。” “他可说了不予外借之由?” “禀夫人,那副山长说山长不在院中,他做不得主。” 漪乔凝眉:“看来来得不巧。不过……难道用那些珍本做抵押也行不通……”她转头望向人来人往的书院大门,满面沉思。 山长即为书院院长。规模大的书院会在山长之下设副山长,以及多由师长得意高足担任的堂长、斋长、学长、管干等职。山长与副山长除管辖书院外,也和其他讲书一样,负责教书解惑,因此想要得见并非难事。 她盘算着派人拜谒山长之后好言相商,又有足够分量的抵押,便差不多能成事了。 但眼下的境况,就有些棘手了、 她好容易出宫一趟,就这么无功而返着实不甘心。 漪乔重重叹息一声。 说辞终归是他人代为转达的,恐怕言不能尽其意。 “你们在此候着,我去瞧瞧。”漪乔丢下这句话,转身就朝书院去。 “夫人……”锦衣卫们一时有些无措,一个个面现紧张之色,也不知该不该上前拦阻。毕竟临行前,陛下交代了要寸步不离地护卫着皇后,不能出半分差池。 漪乔的步子顿了顿,但犹豫也只是一瞬,随即继续前行。 不出所料,到了门口,她便被拦了下来。那两名看守难以置信地瞧着她,似乎很是不解一个女子来书院作甚。 漪乔笑道:“烦请为女弟引见副山长大人。” 女弟是明末才女柳如是曾在名帖上用过的谦称,透露出一种欲与士大夫地位均等的意愿。既然这书院风气开明,不如提前拿来用一用,权且一试。 那两名看守闻言皆是惊异,互望一眼,一时竟不知何言以对。 “贵院学规中可规定女子不可入内?” 两人面面相觑,都道:“这倒未曾。” “那便是了,”漪乔不慌不忙地笑道,“素闻贵院最重闻道举业而不问出身,想来不会拘泥于那些俗礼。” 其中一看守皱眉道:“但女子入书院实在不成体统。” “若非确有要事,也不会行此无奈之举。还望行个方便。” 见这二人似有所松动,漪乔眸光暗转,不动声色地继续道:“通传时便说来人与西涯先生有些渊源,手中有些稀世的珍本,愿暂托放于贵院。若副山长大人仍是不见,那便罢了。” 二人惊疑不定道:“西涯先生?!” 漪乔微笑颔首。 二人重又打量她一番,只觉面前女子不光姿容绝佳,气度更是端庄沉敛,方才所言不似妄语。 漪乔正琢磨着还要怎样才能说动眼前这二位门神,忽见其中一人和另一人交代几句,随后便应了下来,入内通传去了。 她暗暗松口气,心道还是李先生面子大。 西涯是李东阳先生的号,而李东阳正是祐樘青宫时的授业恩师。如此说来,她方才那话也不算是骗人,漪乔默默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安慰。 她虽然从不过问朝政,但在自家皇帝陛下的长期熏陶下,对朝中一些重臣的事还是有所耳闻的。 祐樘对于当初给他做过东宫侍讲的刘健、谢迁和李东阳三位先生一直都甚为礼待器重。三位先生里,资历最老的刘健已经入阁,剩下两位可称替补阁老。 成化末时李东阳因丁父忧守孝三年,后守制期满,除服回归之后便立得升迁。这几年李先生更是一路平步青云,屡受拔擢。弘治三年跟一众重臣一起被钦点为殿试读卷官,今年更是直接被委任为会试的两大考官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