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锦到底是个干脆人。当着众人,他果断地“哗”一声脱下外衫。 “哗……”围观的人都大骇转过身去。 “停下。”户海急出声。 户锦停下扯中衣的手,不解。 户海脸憋得发紫,摆手,“去去,小锣,服侍你家小爷后面换去。” 户锦讶异。阵前打急了,赤膊时,也未见这些人这样,这会儿怎的换个衣服就……都是男子,怕什么? ----------------------------------------------- 午时。户锦出营。 阳光下,那飘逸的身影,翻身上马。没有重剑挂在身侧,亦没有雕弓羽箭。蛟龙一样矫健的骏马,不安低鸣。它不知主人何意,只得狐疑地甩甩头,却得到了主人轻磕马蹬的示意。 “走吧。”户锦缓声,仿似叹息。户锦回首望了望身后腾起的正午太阳,浑圆耀目,亮得只余冰冷。 将军卸甲,长剑蒙尘,从此再见不到落日长风,金弋铁马,化为琴吟鸾鸣,是幸或不幸? 官驿前后院,人不少,此刻却一片静寂。众人皆默默分开一条路,目送户锦。 “将军,您……”他的一队副将们从值上赶过来,震动地愣在原地。 “保护好元帅,不可让秦主有闪失。”户锦勒住缰,歉意地冲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笑笑,“户锦重托了。” “将军……”众人不可理解地扭头看向正堂门口,户海正站在那里。 户锦知道他们心中的疑惑,摇头制止。 众人默然。 突然,于寂静中,又一声长喝,“有圣旨。”众人都是一怔。户锦在马上远眺,高岗上几匹马驰下,为首是一位黄衣使者。 圣上钦使。 ------------------------------------------------------ 香案备下,户海当先,户锦跪在众将中。南军的人疏疏密密跪了一地。 那亲使展明黄的圣旨,先扫了一眼下面的人。 “圣上明旨,迎秦主到行宫会晤。镇南侯劳苦功高,且舟车劳顿,请入城安住。另着护卫主管,护送秦主即可。” 众人一片静默。户海惊愕半晌,忘记说话。 行宫面圣,说明圣上已在行宫办公,主政移地,那么,梁相他们便名不正言不顺……自己入城,而按律带甲兵士不可入城,那么,自己陷于皇城铁卫亦或禁卫军护卫中,行动颇不自由,与软禁何异……“护卫主管”?不就是户锦?此刻,圣上为何独调他出京? “全城官员已经奉旨路迎候爷,”那钦使语气甚为客气,双手扶起户海,语气里却带着着不容拖延的紧迫,“候爷请吧。您在城中的府宅已经修缉,一应用品杂役俱全,不必候爷劳神,自可安住。” “即刻?”户海醒悟地回头找户锦,那钦使却早一步转过头,“军士已经整装,候在驿馆外的十里亭。秦主的车驾也已经过去了,将军……” 他顿住,伸手扶起户锦,上下打量淡紫色水锦的将军,滞了一瞬,“……呃……将军可要时间整装?” 院子里,一片肃静。任谁都清楚,在这皇城脚下,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任何一种势力倾覆。而眼下,南军将士们都意识到情势的不对。 他们一致看向户锦,等着他的动作。若是被刀架脖子,任人搓圆捏扁,还不如奋起一搏,若能回到南边,那时是天高皇帝远,再与朝廷虚与委蛇。战场上的血性汉子,脸上都现出蠢蠢欲动的意向。 户锦心中了然。他肃然的目光扫向每一张熟悉而热血贲张的面孔。此时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南军如惊弓之鸟,而有一丝差池,便会引发无休止的麻烦。远处,有隐隐烟尘腾起,漫了半张天。身前,这钦使深深的眸子里,透着精光,虽然深藏不露,但俨然武学高手。户锦亦明白,纵使自己此刻能掌控,亦脱不出陛下设好的罗网……他心中苦笑,看向已经半灰白头发和胡须的父亲,又看了看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狠下心…… 沉声,“户锦……遵旨。” “将军……”有人低声急道。 户锦凌厉的眸子一闪,那几人便缩回去跪好,户锦转身,于烈烈北风中,撩袍跪倒于父亲膝前。 户海下意识探手扶他手臂。户锦反手回握住父亲。记不得多久,父子没有这样亲近,也不知何时,两人间多了许多别扭和治气,往日天天在一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