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元帅的舱里,灯火正明。 门口亲卫见他来了,就都依令,退到舱外去。他回头,看着亲卫们在外面关紧舱门。才转回身,慢慢踱到书案前,站了一会,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地抬手指,在外袍系在领口的搭扣上轻轻一拨,“嗒”地一声,外袍松开。声音不大,却在异常肃静的空间里,显得非常突兀。 他顿了一下,又加快了速度。迅速除下厚实的外袍,又解下内里的软甲,露出最里面的素色单衣。把脱下来的衣物尽堆在案上,理了理腰带,抬步走进里间。 里间桌案后端坐一人,正是镇南侯户海。户海披着薄裘,正凝眉坐在书案后读封密信,他四十五六岁的年纪,烛光映着他虬然剑眉,面堂刚毅。 户海听见声音抬起头,脸色沉沉。 在元帅沉沉目光逼视下,站在门边的那个挺拔的身影,并未为所动,他撩衣双膝跪下,双手按地,沉静地说,“末将户锦,参见元帅。” “哼,连外袍都脱了,你打的什么主意?” 户海最看不得他这神情,他把密信火大地拍在桌上。 年轻的将军虽只着单衣,却并不瑟缩。他一字一顿,声清且沉,“孩儿,自已先除了铠甲,好让父亲责打起来,更方便些。”话毕,他抬起一直低垂的目光,无畏地,直视自己的父亲。 户海鹰一样锐利的目光霍地收紧。 他握紧大手,青筋在额上根根爆起。一寸一寸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掩映住烛光,在户锦面前投下大片阴影。 外泄的压力,让户锦的背微紧。他仍抿着唇,挺直背,跪得笔直,如同一棵翠松般刚正。 “孽子。”最看不得户锦这副悖逆的神色。户海暴怒,哗地扫落桌上的物件。 噼里哗啦,大小物件砸了户锦一身。户锦身子未动,只轻轻向后侧了侧脸,轻浅的一道血痕在眼下半寸处,慢慢绽开,一丝血线,轻显。 户海大手捞过一只马鞭,在户锦头顶挽了个狂怒的鞭花,“好,好,你不听为父的话,如今,连你外公的密令也不放在眼里,这般不肖子,要你何用,不如打死干净。” 户锦挺着背,顶着户海外泄的压力,坚持着抬起头,幽深的目光含着无惧,“父亲即使勉强入了圣上的大选,孩儿也有法子选不上。” “你……找死。”户海愣了愣,万料不到这小子,连这混帐话都说得出来。他粗臂一展,一鞭兜头盖脸地抽下来。 户锦侧头闭目,方才那狂悖的话,出了口,也让他遍体发凉。眼瞅着那鞭梢带起的冷风,已经招呼到身上。户锦暗暗咬紧牙。只听极响亮的“啪”地一声,一道深深的血痕应声绽开,血珠扑簌簌滴下来,湿了内衫。户锦只觉左颈及肩,火燎一样疼。 他苍白着脸色,只晃了晃,就又纹丝不动。 刷刷几鞭子下去,户海用鞭尖点他肩窝,“除了衣裳。”心道,一气倒忘了,这小子皮实,不打在肉上,岂会知耻知疼? 户锦似震了一下,睁开眼睛,扭头盯着父亲的眼睛。 “可回心转意了?”户海抓住时机,探问。 户锦收回目光,哗地撕开薄衫。垂头,展开背,双手按在地上,一副打死也不点头的模样。 等了半晌,也没有预期的暴虐落下来。户锦诧异地回头,见父亲单手高高执鞭,盯着自己的背,有些怔怔。 户锦沉下眸子。 自己背上,一定深深浅浅地,布满了苔痕。昨日小锣上药时,还抹眼泪,说有些伤破了口,许久都不愈合。自己只有苦笑。白日冠甲,夜间巡防,这些伤口,每每都让自己折腾得血肉模糊,哪合得上口呢?再说这些日子,父亲三不五日地,就召来问讯。两人一言不合,结局就是自己身上,旧伤上又叠新痕。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