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进朝在屋外应声:“奴才在!” 康熙立即吩咐:“去,赶紧去太医院,看看今儿谁当值,找个皮科功夫好的,赶紧过来侍候。” 李进朝向屋里探了个头,神情莫名其妙。 康熙瞪了瞪眼:“看什么看,赶紧去啊!” 李进朝应声,刚要退下。只见内室,昭妃从床上探起身子:“去孙院使府上请他过来瞧瞧也就是了,不必惊动旁人。” 李进朝听闻,又偷偷抬眼看着康熙。 康熙点了点头:“去,快去。” 李进朝赶紧退了出去。 康熙转身重新走到内室,坐到东珠榻前:“太医院那么多人,偏你单单看中孙之鼎。你如今疹子发在身上,也不想想,凭他一个年轻男子,方便替你诊治吗?” 东珠略一思忖,眨了眨眼睛:“说得也是,孙院使是年轻男子,自不方便看。可那些老夫子人老眼花,若在我身上盯着看来看去,又看不出所以然,才更让人难堪。罢了,还是不看了。” “不看自是不行的,总要让太医看看才好放心!”康熙说着,又见东珠忍不住痒,总是伸手去抓脸上和身上的疹子,便立即用力紧紧握住东珠的手。 东珠惊惧:“你想干什么?” 康熙叹了口气:“你现在这样,我还能干什么?不过是怕你抓破了疹子,回头留下疤痕越发难治。想当年朕小时候出天花的时候,她怕我抓破水疱,也是这样握着我的手,一坐就是一夜。” 东珠莫名其妙:“她?是你额娘?” 康熙摇了摇头。 东珠神情恍然:“我知道了,是你奶娘,曹寅的额娘。” 康熙又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气苦:“你是不会猜到的。” 东珠想了想:“难不成,是太皇太后?” 康熙叹了口气:“任谁都不会猜到,就算聪明绝顶的你,也不会想到。在我得天花的时候,整夜看护我的,居然是她董鄂妃。” 东珠惊愕:“怎么会是她?” 康熙神情凝重,将东珠搂在怀里,在她耳边低语:“就是她,董鄂氏乌云珠。当年我还很小,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做。后来,我听很多人都说,她这是腥腥作态,为得贤名做给世人看的。此时此刻,见你身上长满红疹将你抱在怀里,握着你的手,小心看护你不要抓破疹子。为你做这些,我是这般心甘情愿。可若不是你,换作别人,我是断断做不出来的。就算为了贤名,我也不会做。所以我方才明白了,若是心中没有爱,她是做不到这点的!” 东珠深深叹了口气,觉得气氛十分凝重:“爱屋及乌,她必是全心全意爱着先帝,所以才能这样尽心照顾病中的你。” 康熙紧紧搂着东珠:“有时候我觉得很疑惑,一件事或者一个人,你原本认定的看法,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变化,这种变化有时会是颠覆性的。难道最初的时候,是我们看错了?” 东珠神情沉静,话语越发轻柔:“不是错了,而是没有看全。所以,皇上,日后不管是对任何人、任何事,在做最后决定的时候一定要慎重。身为皇上,掌控国家神器,一个念头往往关乎成千上万人的生死。所谓事缓则圆,一定不要妄下评定。” 康熙点了点头:“我知道。” 东珠把头靠在康熙肩头,在这一刻,心情突然无比沉重起来。这样一个人,在自己偷偷用草药弄出一身红疹败了他兴致的时刻,还能这样关切得看护着自己。他这样一心一意对我,终究算是难得。而他自己又面临这样的内忧外困,东珠啊东珠,你真的要背弃他、算计他吗? 东珠的俯首亲近,让康熙十分受用,越发刻意温存体贴。 此时两人正应了那句:“我本将心对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此刻的康熙并非以天子之尊,而是以一位少年郎的纯粹之心毫无保留、死心塌地爱着身边这个女人。 很多年后,当他故地重游,回想这一夜的相守,还是会觉得心痛、心醉、心酸。 柳色深暗,花姿明丽。 一片浓浓的灿烂春景,却是独倚栏杆独自看。 只因“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唯有少年心”。 第一百三十二章 乱石穿空惊涛裂 康熙七年三月十八,是康熙帝十六岁的圣寿节,由于是少帝亲政之后的第一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