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她的神态与口气都不同往日,在一向的冷肃中很难得透着少许的怜惜与不忍,这让东珠有些意外。因为三人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同芸芳算不得亲厚,但是也彼此了解,东珠还是第一次看到芸芳面对自己时会有这样一副神色。 然而,这是为什么呢? 沉默了良久。 直到看到如霞上茶的时候一直哆嗦的手,以及站立在不远处一脸苍白而又有些失神的春茵,东珠才意识到,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果然,皇后一开口,东珠就感觉如五雷轰顶。 “昭妃,本宫知道你一向是最要强的。这大长公主年事已高,早一天晚一天故去,都是……” 她说了很多,但是东珠全然不信。 一向健朗的祖母怎么会好端端地突然辞世? 赫舍里口里说的是“惊马”。 马惊了。 车翻了。 祖母在重伤之下不治而亡? 东珠不信。 她不敢信,也不能信。 甚至,她在想也许这也是祖母的计策之一,可能祖母要先假死来为自己将来的逃亡做个铺垫,也许是先去异乡为自己将来出宫寻个稳妥的隐身之所。 所以…… 一定是这样。 “昭妃!” “东珠!” “娘娘!” 就在所有人以为她惊迷了心智暂时失去意识的时候,在声声呼唤中,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全然不顾皇后在场,也不顾什么礼数规矩。 只一味向外走去。 “快,快拦住她。” 皇后突然大声命令。 所有人上前阻拦,又怎能阻拦得住呢? 承乾宫中的人从未见过这个阵势,更没有见过如此雷雳之色的东珠,她的目光只是微微一扫,便吓住了所有人。 于是,东珠如同无人阻拦一般,仅穿着一身单薄的宫装便像个幽灵一样冲出了承乾宫。 “拦住她,快拦住她!”皇后及桂嬷嬷在她身后惊呼。 “皇后娘娘,昭妃主子怕是要回去奔丧吧!”有人小声提醒。 “这可不行。也不想想这是在哪里?这可是在宫里,没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旨意,谁敢深夜出宫?况且她是皇妃,是主子娘娘,哪能回府奔丧!”桂嬷嬷阴森森地喊着。 那话语,像鬼一样。 东珠厌恶这种声音。 她索性甩掉脚上的花盆鞋,向前跑去。她跑得很快,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身后那些人被她的举动吓呆了,满族人对脚的看重甚至超过了汉人,堂堂一个皇妃怎么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脱掉鞋子? 所以她们愣了半晌之后才在桂嬷嬷的催促下气喘吁吁地追赶过去。 “那……那是谁?” 宫径之上,正好遇到圣驾,但是东珠没有行礼,甚至连停顿都没有,像风一样从他身边飞过。 所有人呆住了。 顾问行使劲擦了擦眼睛,他原以为自己撞见了鬼。 曹寅制止了正准备拔刀的侍卫,小声回禀:“皇上,是昭妃娘娘。” 其实不用曹寅提醒,康熙已然看清。即使没有看清,他也知道是她。他正是得到了消息所以才往承乾宫里来的,原本他还在想,那样坚强的东珠在得到亲人逝世的消息时会是怎样一副神色。 现在,他看到了。 这,正该是她应有的反应。 “要拦住她吗?”问话的是一向在当差时保持缄默的费扬古。看着东珠的背影,他的心很疼,失去亲人的感受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更知道东珠虽然外表坚强,但实际上她从来没有经受过真正意义的生离死别的痛苦。他很想在这个时候为她做些什么。 只是,很意外。 非常意外。 少年天子静静地注视着东珠远去的背影,好半天才说道:“曹寅,你跟着,护她回府。”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