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笛声断断续续响起,显然是在院内吹起了羌笛。 屋檐朝下滴着水。 深秋时节,满院残荷听雨,天气一瞬间就凉了,羌笛古曲亦带着几分萧索之意。是夜南方大地一夜寒来,陈星不知曲名,听着听着,不知不觉便已入睡。项述看了许久的雨,直到后半夜方进来欲睡下,却听见陈星不安分地在被窝里动来动去,过去看了眼,只见他蜷成一团,显然是冷了。 于是项述便睡上软榻,陈星在睡梦中终于感觉到暖和过来,像只寻觅温暖的动物,无意识地凑上前去,抵在他的肩前熟睡。 建康快要入冬了,连着一个月过去,陈星无论如何都找不出释放定海珠中灵气的办法,且从洪湖归来后,这件法宝便再无动静。冯千钧、谢道韫与肖山每隔五日便会从江南各地,通过驿站发来信函,告知各地水域问题。 “魔蛟一定还没有离开南方,”陈星看完又一封信,说道,“尸亥与它正躲在某个地方,他想做什么呢?” 根据谢安的情报,南方已动用最大的人力与财力,布下了天罗地网,船只虽然无法覆盖所有的水路,监视水道口问题却不大,魔蛟若通过水路逃往洛阳,定会被发现。 而冯千钧等人的搜查网则不断收拢,朝着建康汇聚。 “定海珠,”项述说,“尸亥不会死心,正在等待机会,夺到定海珠为止。” 项述带着陈星,又来了南屏山一次,期待能在七星坛上重启定海珠,却依旧无计可施。 随着时间过去,项述也有点烦躁,回到洪湖畔的岛屿上时,陈星模仿当时情形又祭使了定海珠一次,依旧一无所获。 “放好。”项述道。 陈星将定海珠放在石上。 “专心。”项述说,继而举起不动如山,试了试。 两人最后终于决定,试一下用不动如山来摧毁定海珠,只见陈星全身心灯光芒闪烁,从背后抱住了项述,项述手中不动如山落下,一声震喝! 铿然作响,定海珠陷了下去,岩石被摧得粉碎,法宝完好如初。 “不行。”陈星郁闷地说。 项述放下剑,观察陈星情况,陈星有点喘,项述便道:“歇会儿。”说着取出水来,让陈星喝。 “怎么这么难啊!”陈星道,“明明已经到手了!这看上去也不像有天地灵气的模样啊!是认主的吗?可是那天怎么又能用呢?” 项述看陈星这模样,忽然笑了起来,陈星真是没脾气了。 “真想把这东西扔了。”项述随口道,将定海珠一收,躬身一步迈出,直起身,抬手,直接朝洪湖里扔去。 “别!”陈星大惊失色,只见湖中“扑通”一声,水花荡漾。 “啊啊啊啊——!”陈星疯了,抓着项述使劲摇,项述却大笑起来,陈星怒吼道,“你还笑!笑什么?!” “走吧。”项述不笑了,一本正经地说。 “去哪?!”陈星难以置信,简直快哭了,说,“能找回来吗?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去敕勒川,”项述说,“去巴里坤湖,我知道有一条路,沿着那条路,一直走,能离开中原。” 说着,他侧头望向洪湖上一色秋水长天。 “再一直走,”项述漠然道,“经过沙洲、经过楼兰,还能去很远的地方,我想,那里应当没有魃,也没有定海珠,不会有天地灵气,不会有驱魔师,没有妖魔鬼怪。什么都不会有,你也不用再想着去救任何人了。” 忽然,项述又怔怔看着陈星,看了他很久,方道:“不管了,明天,中原无论发生什么,都不管了。点头,我就带你走。走吗?” 那句话出口时,陈星忽然毫无来由地眼眶发红,哽咽起来,看着项述,不住喘气。两人一路走来,那些同患难、共生死,众多艰辛纷繁迭出,一幕幕闪过心头。众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犹如海浪般吞噬了他。 “不,项述,”陈星说,“我们已经走到这里了,我不想放弃,哪怕我粉身碎骨,哪怕我明天就要死了,只要我今天还活着,我们就还有希望,对吗?” 项述认真地看着陈星,眼神刹那变得温柔无比,洪湖之水一浪叠着一浪,在那潮起潮生之中,他们只是注视着彼此。最后项述嘴角微微一勾,摊开左手,手中依旧是那定海珠,方才扔进湖里的,只是一块石头。 “逗你玩的。”项述随口道。 陈星笑了起来,说:“我就知道。”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