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已经在她心里憋了很久,连费志刚也不知道婚礼时她喝过酒。而在那之后,她再也没有能怀上过。 郭慨只是在旁边听着,他知道柳絮只是需要一个树洞说说话。等柳絮停下来的时候,脸上的眼泪已经干了。 “现在感觉好多了?”郭慨问。 “谢谢你。”柳絮说,“你真是个好人。” 郭慨苦笑,“你从前可不是这么觉得的吧。” “但你是怎么看出我不开心的,有那么明显吗?” “你先前说的那些,公益、运动、心理学。这么多能调节心情的事情,你每一样都那么拼命去做,太辛苦了。我终归做过刑警,基本素养还剩下一点。” 柳絮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这些年我过得很糟糕,并不仅仅因为那个孩子。我以为辞了职待在家里,一切会慢慢变好,时间会把记忆带走,把她带走。你知道那时我为什么辞职吗?” “听说……是出了医疗事故,因为晕血?” 柳絮摇摇头,“记得我读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摔进尸池住院,你来看我的事吗?” “当然记得。” 又是长长的沉默。然而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阴影一步步迫近,就快要把她吞噬。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但这代价实在太过流重,四年前的医疗事故是报应,和父亲决裂是报应,小孩流产也是报应,柳絮甚至有预感,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了,自己这样一个坐视好友被毒杀的人,是不配当母亲的。然而她终究是渴望有一个人能安慰自己的,在心底里,柳絮隐约晓得,对面这个男人,大概是除了母亲之外,唯一一个在知晓了全部事情之后,不会指责她的人。 “那时我应该对你说的。如果说了,事情应该会不同。” 于是柳絮开始说文秀娟的事。她打开了那个阀门,阴寒的气息从心底的黑洞中吹出来,让她一阵一阵地发冷,说到后来,整个人都发起抖来。她的神情让郭慨为她担心,他握住她的手,那手冷得像冰,让他觉得自己无法温暖她。柳絮的手被包裹住的时候,心头跳了一下,她知道郭慨并没有别的意思,甚至她觉得手被这样握住,心里多少安定了一些。 但这总归不合适。 可是抽出来又显得不礼貌了,或许再稍稍停留一会儿。她有多少时间没感觉到安定了,哪怕只有一丝一毫,这让她有些依恋。柳絮想到了费志刚,脸烧起来,这是因为自己最大的秘密被他知道了,才会有的特殊情绪吧,并不意味着别的,只是情绪宣泄后的副作用,柳絮用她仅有的一点点心理学知识胡乱分析着。 郭慨松开了手。 “交给我吧。”他说。 “啊?” “我来查。” 柳絮吓了一跳。她只是倾诉一下,但郭慨居然……她忽然意识到,这就是郭慨啊,他还是那个人。 “可是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 “还在刑事追溯期内。有机会的,至少,嫌疑人的范围就这么大,我一定能把他抓出来。柳絮,你的病根在那儿,如果不去管它,一辈子你都不会开心的,得把这根刺拔掉才行。还你朋友一个交代,也还你自己一个交代。” 柳紫傻傻地瞧着郭慨,又有些想哭。当年如果告诉他,该有多好,她再一次这样想。那时候,自己真是太小了。 郭慨冲她笑笑,“感动个啥,别瞧我说得好听,其实你知道我这几年户籍警当得有多无聊吗?丑话说在前头,我只能业余去查,进程不会太快,你呢也别着急。这样,我们每星期碰个头,我向你汇报进展。” 柳絮还能说什么,只有点头。 接下来郭慨详问了当年的诸多细节,记在随身的小本子上,直到天色暗下来,才道别离开。 临走,已经走到了店门外,郭慨对柳絮说,其实这些年我常去你家的。柳絮嗯了一声。郭慨又说,你爸爸他年纪大了,背也驼起来了。柳絮不说话。最后郭慨说,其实你结婚那天,我和你爸一起去的,只是他没进酒店,就站在对马路那儿看着。柳絮怔征出了会儿神,然后叹了口气。 2 柳絮醒来的时候,看见文秀娟在旁边专心地瞧着她,乌黑的长发蔓延过两只枕头间的空隙。 你去图书馆吗?柳絮问。 哦对了,你已经死了 能告诉我是谁杀了你吗?哦对了,你也不知道。 长发渐枯。 柳絮忽地又看不见文秀娟的脸了,她好似并没在看着她,而是把头埋在枕头里。 她缓缓抬起脸。 柳絮醒了。 旁边没有人,柳絮盯着枕头,上面也无印痕。原来费志刚昨晚没回家。她拿过床头的手机,上面有一条未读短信。 “今晚不回来。” 没写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