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谦这句话,就像以摧枯拉朽之势,把霍星灭得一干二净。 伤痕再次破肉而出之前,霍星的手机响。 护士打来的,陈晚醒了。 应该说,是恢复了意识,半睡半醒的时候只叫了一个名字。 霍星。 霍星穿着隔离服,终于在医生的允许下进入病房。医生说,她的情况很不好,有时候生和死之间,就差一口气。 意志上的东西,全赖她自己。 这口气,她撑不撑得住,只有她知道。 霍星进去的时候,陈晚眼睛是闭着的。 他一走近,她就睁开了。 失血过多的原因,她的皮肤变得很薄,眼廓下方都能看清淡蓝色的小血管。 陈晚很虚弱,但仍然费尽气力对他弯了弯嘴。 是笑,却那么苦。 她的手上打了吊瓶,没地儿让他握。 霍星就半跪在地上,低着头,轻轻贴着她的脸。 千言万语此刻都成了无言。 这种身体的真切接触,越容易触动灵魂。 陈晚一张嘴,唇就贴上了他的耳垂,嘴唇比脸的温度还要冷。 她现在只能发出虚音,很弱,却很清晰。 “我可能,不能跟你回昭通吃菌子火锅了。” 霍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四平八稳,他说:“没关系,这个雨季回不去,就下个雨季去。” 陈晚的胸口,隔着厚厚的棉被,都能看出剧烈起伏的弧度。 霍星的脸贴得更紧了,他不敢直视那些仪器的显示屏,还算平稳的电子音,是当下最有效的定心丸。 陈晚嘴角的弯度收敛,这一次,她是酝酿足了力气才开口。 “下个月的婚礼,我可能也没有办法……” 霍星哑着声音打断她,“我不答应。” 陈晚笑了笑,极淡,她没有力气再说话,似乎是在说,对不起。 整间病房只有仪器声在嚣张,它能决定陈晚的生命。 霍星越听越烦,整个人绷得像根铁丝。 他的呼吸加重了,悉数扫在陈晚脸上。身体一旦脆弱,五感就变得分外敏感,她太熟悉霍星的节奏,呼吸深了,浅了,什么分寸代表什么情绪,她一清二楚。 她卯足了劲,终于能够抬起手,盖住他的手背,霍星僵了,心底万丈高楼平地起。 陈晚说:“你别哭。” 霍星抬高头,避开自己通红的眼眶,“我没哭。” 陈晚的手用了力,几乎感受不到,但霍星知道。 “陈晚,我们下个月就结婚了,你加把劲,咬咬牙。” 霍星终于恢复几分平日的冷静。他用这份冷静传递给她决心。 陈晚的睫毛动了动,终于还是闭上。 恐惧从天灵盖开始,像把凿路劈山的精钢钻,一点一点挑开血肉和骨头,越往深处越叫嚣。她闭了眼睛,霍星的脑袋刹那空白,好在,仪器的规律声响将他救了回来。 生命体征用冰冷的机械表现出来,显得无情又精准。 她只是睡着了,她没死。 护士也过来催人离开。霍星没犹豫太久,怎么说就怎么做。走之前,他飞快地在陈晚额头上落了一个吻。 icu没有陪护床,霍星只能在走廊的三根连起来的凳子上和衣而睡。 宋明谦则在对面,跟他一样的动作。 两个男人各睡各的,隔着一条走道背对背。 医院的灯从不熄灭,整晚整晚地亮,宋明谦睡不着,翻身起来的时候,发现霍星也坐在那,嘴里咬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 一夜而已,他眼皮下聚拢一片颓废的青色。 宋明谦后脑抵着墙,望着天花板一语不发。 这长长的走廊不知从哪吹出一阵阵的穿堂风,呼啸着从头跑到尾,阴气逼人。 突然,值班医生从办公室跑出来,往陈晚病房冲。霍星和宋明谦拔腿跟上,病房里的仪器声紧促有力,缺乏规律。 宋明谦抓住医生的手,“她怎么了?!” 医生甩开他的手,直接进去隔离间。 护士解开她的衣服,按压她的胸口,医生急得满头汗,另一个护士甚至拿着电击器在一旁随时待命,陈晚像一只破败的木偶,任人拿捏。 霍星面如死灰,双手撑着玻璃,血色全无。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