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玑从方才开始,就换成了古语,声音压得很低,在外人看来,他俩仿佛只是交流了两三句听不懂的方言。 没有人知道这两三句话整整讲了三千年。 就像没有人记得,赤渊下曾有滚滚的岩浆。 盛灵渊仿佛是被宣玑这一笑给笑得聋哑了,木然地看着一大帮人冲上来,大呼小叫地抬走燕秋山,开始收拾现场。 有人在指挥,有人在不停地问问题。人声嘈杂,几乎一息之间,盛灵渊就把他已经差不多能说流利的普通话还给了新闻联播,又什么都听不懂了。 他有点困惑,因为知道自己是不做梦的。 剥离朱雀血脉之后,随着感官渐渐麻木迟钝,他也不怎么做梦了,他的识海真的变成了海,连惊魂投进去,也仿佛只是一颗小石子,后来连一点涟漪都懒得起了。他添香惊魂,本想见故人背影,可是惊魂这没用的东西,只给了他死去活来的偏头痛。 哦,对……就是这种头要炸开的感觉。 可不是梦,也总不能是真的吧? 又或者是哪里的宵小捏造的幻觉?那这幻觉未免捏得太假了一点。 他只偶尔用过毕方的眼和耳,多数时候,是借通心草收集必要的信息。那通心草咒刻在一个木头小人上,身上刻着八个点,是天魔剑上的图腾,能凑合着充作视听,但没有其他的知觉——总归只是个简单的傀儡而已,视觉和听力也不比自己的眼和耳,像身在木桶里,透过木板传声,从木头人眼部的小孔里往外看。 从这个世界醒过来以后,他虽然看似什么都能适应,其实什么都不习惯,热食的味道陌生嘈杂,待在宣玑那所谓“隔音好”的屋子里,连隔壁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微风吹过发肤的感觉扰人得很。 但扰归扰,他心里是不跟着动的,不像现在。 他仿佛是个三千年翻一次身的太岁,反应迟钝得惊人,直到这时,那些悲与欢才如同埋伏很久的怪兽,忽地露出狰狞的嘴脸,一口朝他咬下来。 他又把阿洛津重新钉回棺材里……两次,他亲眼看见东川的巫人塚粉身碎骨、微云墓分崩离析,微煜王重提碎剑的旧事…… 朱雀骨无端生“灵”,还有那恍如隔世的共感……以及他在与宣玑共感中看到的赤渊。 他说什么来着? 是了,一遇到战乱或者灾荒,赤渊就会发出共鸣,那些没有理智的怨恨与灰烬就会再起波澜,把生前的痛苦、饥饿和绝望一股脑地丢在守火人身上。 盛灵渊当时觉得那情景眼熟得很,现在想起来,这不是小时候自己和天魔剑灵每一夜经历的噩梦么? 难怪那人做起守火人来那么熟练。 “陛下。” “盛潇——” “灵渊哥,你这一辈子,痛快过一天吗?” “灵渊……” “宣主任!”这时,王泽从不远处朝宣玑喊了一声,“我解释不清楚,你跟肖主任……” 两人同时被王泽的大嗓门惊动,宣玑回头,刚一动,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扣住。 盛灵渊没看他,目光仍停留在方才宣玑半跪的地方,手劲却大得像要把他捏碎。 宣玑:“等下,电话联……” “联系”俩字还没说完,盛灵渊身上的黑雾忽然失控似的炸开,一时间遮天蔽日,把什么都吞了下去。 异控局的外勤们身上的异常能量监控同时爆表过载,齐声叫了一嗓子以后,一片死寂。 “这什么?” “镇定,别慌!” “我看不见了!” “靠拢!”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