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下的时候,一年到头还有不少文人喜欢凑到这小院吟诗作对,他不爱出风头,只是和那些人探讨,也不会像旁人那样急得争论,等大家尽了兴,再让下人做上几桌好吃的款待送客。 那时旁人总说他清高自傲,端着架子,苏梨私下总是不服气的替他辩驳,我家先生才不自傲,他只是不想与你们起口舌之争,你们要说他坏话,便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先生不愿争的不在意的,她都统统替他在意着。 她以为这五年她受着罪,没有牵连到任何人,可一回头,二姐为她错嫁,核儿为她冤死,连先生……都为她失了一只手! 这样沉重的事实,要她如何承受得起? 不知道站了多久,一团云遮了太阳,寒风乍起,书页吹得哗哗作响,顾远风放下书,偏头不期然看见苏梨站在不远处。 “什么时候来的?” 他轻声问,掀开薄被想站起来,苏梨连忙走过去,恭恭敬敬的见礼:“先生新年好!” 压抑着某种强烈的情绪,她的声音有些发哑,顾远风伸手扶了她一把,碰到她冰凉的手眉头微皱:“手怎么这么凉?”又见她腕上还缠着纱布,不由得关切:“伤势如何?可有伤到筋络?” 他问得急切,苏梨的目光却被他右手手腕上的狰狞伤疤吸引,无法挪开。 他手腕上的伤疤像蜘蛛网一样笼在上面,几乎覆盖了整个手腕,还往手背掌心蔓延了些。 伤疤很丑,和他修润如玉的手格格不入。 苏梨看得眼眶发热,胸口压着一块大石,喘不过气来。 先生,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注意到她的目光,顾远风愣了下,状似无意的拉了拉衣袖,将伤疤盖住:“之前不小心弄伤的,无事。” 都已经被逼得用左手写字了,怎么会无事?! “先生,你的右手写字最好看了。” 苏梨低低地说,语气带了哭腔,许是风太大,眼底仍是一片干涩。 “为师左手写字也不丑。”顾远风笑着回答,表情轻松,似乎完全不把自己的手当一回事。 “先生说的是。” 苏梨附和,从袖兜里拿出那块墨玉递给顾远风:“此玉对先生意义重大,先生日后还是莫要随便拿去押注,学生受之有愧!” 墨玉通润泛着光,衬得她莹白的指尖格外好看。 昨日最终赢了的人是安珏,这玉却落到了苏梨手上,不用想也知道她费了一番周折。 “我早已是孑身一人,这些身外之物自是比不得阿梨重要。” 顾家双亲早在顾远风高中不久便亡故,他孤孤单单一人行走于世间,因才情叫人仰慕,也因孤冷不容于世,本以为会就此过一辈子,没想到会有一个小姑娘拜入他门下,声音软糯的喊他一声‘先生’。 他看着她一点点长大,像他亲手种在院子里的寒梅,历经数年,终于长出花苞,只是还没来得及看见她绽放,他的花骨朵就被人狠狠打落在地,几乎碾成泥。 “先生之恩,苏梨没齿难忘,但有些事,先生不在乎,阿梨不能不替先生在乎!” 苏梨高声回答,骨子里残留的叛逆倔强显露出来,与多年前跪在地上被罚的少女如出一辙。 心念微动,顾远风伸手接过墨玉,叹了口气:“罢了……” 这一声,三分无奈,七分宠溺。 苏梨没追问顾远风的手是怎么伤的,那些回忆必然过于惨烈,于顾远风于她都是伤痛,苏梨不愿去揭顾远风的伤疤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门童很快拎着饭食回来,苏梨陪顾远风吃了午饭,像多年前那般帮他布菜,和他聊着一些边关的趣事。 他也没问苏梨一个人怎么去的边关,中途发生了什么,这五年又与什么人在一起。 他们都有不想让彼此知道的事,也都明白对方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才会瞒下这些事。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