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钧道:“哦。” 他这么听话,展见星倒有点不习惯,扭头看他一眼,正好看见他也在看她,目光中有些奇异的打量的意思。 展见星:“……” 这不是第一次了,从罗山回来,她就开始觉得朱成钧有点不对劲。“九爷,你又看什么?” “没看什么。” 展见星也不好说他盯着她看,只好不着声了。她没了话,朱成钧有,他开了口:“展见星,你很喜欢做这个官吗?” 展见星想了想,点头:“是啊。” “做官有什么好?我看你不怎么想往上升,在京里得罪皇上,到江西得罪上官。你这样,不被贬就不错了。” “做官和升官是两回事嘛。”展见星解释,“我想做点事,又不一定要做多大的官,就做一个县令,也有很多事可以做。” “我要是不叫你做这个官呢?” 展见星奇道:“为什么?” “你先回答我。” 展见星糊涂着:“总得有个理由吧?不然我怎么回答。” 朱成钧偏了头,眼神中是一种非常直白的执拗:“没有理由。如果我就是这么做了,你会怎么样?” “……”不知为何,展见星意识到他是认真的,虽然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在一场艰难的大案之后,在这么家常的时刻突然闹起了内讧来。 她拎着水瓢,勉强笑道:“九爷,你不是朝廷,就算想我去职,说了也不算罢?” “如果我说,就算。”朱成钧点了下头,“你不用怀疑我,只要回答我。” 在这话语一来一回之间,他的眸光变得更为奇特,似乎无限热烈,又似乎无限冷漠,展见星不知他为何能将这截然相反的情绪并存一身,只是进一步发现,他真的是认真的。 如果他想,他就能。并且他会真的下手——他看上去甚至已经很想下手,而她从下山以来忙于审案及衙务,竟然完全不知道他是何时酝酿出这种情绪的! 展见星努力撑住了让自己不要后退,她不怕他,她从他最不讲道理最不分善恶的时候认识他,那时候都没怕过,为什么现在要怕。 “你是不是觉得你要走了,想要我跟你一起走?”她冷静着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觉得想到了原因,恍然大悟道,“九爷,你是害怕你帮了我,插手了民政,御史会参你吗?没关系的,我已经想好了对策。” 朱成钧有点发呆,眸光都迷离了一下:“——什么?” “私铸钱的两桩案子,我一直没审啊,你没发现吗?” 展见星说着的时候有一点得意,她轻快地背着手走了一圈,边走边道,“我已经向京城写奏本了,说这案子太大,我不敢审,也审不了,我才接触案子时,已经有别人伸手进来,其后盗钱灭口,事事快我一步,我惶恐不已,不知案子的背后到底是什么势力,本地又还有何人可信可用。最终实行抓捕时,迫不得已亲自上阵扮装,又只能求你相助,几番侥幸,才缴获此案。但后续审理恐怕仍非我能做主,我请求皇上,直接将此案移交给刑部或大理寺。” 朱成钧愣愣的。 他没听见案子怎么样,那其实也不要紧,他相信皇帝看见这一封奏章的时候,注意力也不会在案子上面,这案子虽大,以皇帝放眼天下的目光,又不算什么,皇帝将只会注意到:江西的异状。 吏部钦命的一方地方官被逼到这种地步,江西之官场,究竟是何人之天下? “放心吧,皇上只要有一点英明,都不会叫你换地方的。”展见星安慰他,“你就算跟我勾连又怎么样?我一个县令,能做多大事,宁王那一大家子,可不一样。” 简而言之,往江西掺进朱成钧这一粒沙子的好处,远比坏处大,皇帝原本只是应朱成钧所请,未必有这份心思,但是现在,他将不得不有。 朱成钧的目光终于重新凝聚起来——那一点戾意已完全隐去,他望着展见星,连声音都飘乎乎的:“你替我打算了,你不想我走,是吗?” 展见星有点别扭地抓抓脸:“也不算替你打算——本来就是你帮了我的忙,我不能不管你,让别人把你参走啊。不过我也不能确定一定行,所以想等旨意下来再说的。” 朱成钧不听,坚持着又问了一遍:“你不想我走,是不是?” 展见星不想回答——好好的问题,叫他一说,就怪怪的,她按照自己的想法解释道:“我接受了你的帮忙,那你遇到什么,我要负责的——”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