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罩挡住半张脸,许连雅面无表情,“无论什么品种,都是一个价格。” “又不是名种狗,花那钱有点不值得。”纹眉女喋喋不休,“医生,你帮忙看下,能看出是什么品种吗,看上去像土狗又不像。” “串串吧。” 纹眉女的眼神看不出多少怜惜,依旧重复那套“非名贵不花钱”的逻辑,听在许连雅耳朵里烦过苍蝇的嗡嗡。 许连雅暗暗叹气,摊开说:“再怎么说那也是一条生命,你养了它就应该对它负责。这样吧,你决定看不看再来找我,我还要给其他的看病,行不?” 也正巧,纹眉女身后传来上楼梯的脚步声,其中夹杂着棍棒敲击地面的声音。 许连雅不再搭理纹眉女,大步走至楼梯口。 她一下子讶然失语。 上来的是一个撑着单边拐杖的中年男人,只有一条腿,沧桑得像田里破败的稻草人。 稻草人提着一个红蓝条纹的编织袋,袋口没锁上,里头不知装了什么,看上去沉甸甸的。 这个形象,似曾相识。 雨夜的公车站,拾荒者,红蓝条纹编织袋,报刊亭的阿扬。 许连雅脑海里点菜一般罗列着。 楼梯不宽敞,许连雅不知道他怎么爬上来的,更疑惑楼下接待的人去哪了。 稻草人脸上堆起笑,褶子更深了,用口音浓重的普通话客客气气地说:“医生,我家狗腿断了,您帮看看。” 想必编织袋里就是那条狗。 说罢,稻草人倚着拐杖就要卸下袋子。 许连雅反射性地说:“别放地上。” 稻草人拘谨地提着袋子不动,估计实在沉,表情吃力。 许连雅连忙帮他扛上另外一张桌子。 纹眉女探究地打量稻草人,抱着狗凑过来,问:“你的是什么狗?” “就是普通的小狗。”稻草人倒是浑不在意地介绍,笑呵呵的。 许连雅下巴指指纹眉女,“你让开一些,小心传染给人家。” 编织袋打开,果然露出一条农村里随处可见的大黄狗,浑身毛耷拉着,像打了结,耳朵被剪了一个豁口。纹眉女兴致缺缺地抱着狗让到一边。 大黄狗蔫蔫地躺在袋子里,双眼无辜,左前肢夹在两块木板中间。 许连雅问:“什么时候伤的?” “我也不知道,”稻草人颇为无奈,“它每天出去玩,晚上都会回来,这次出去玩了两天,我找到它就成这样了。” 许连雅解开夹板的绳子,露出狰狞的伤口,血已凝成脏兮兮的血块,散发出腥臭味。 “挺严重的,”许连雅皱眉,“具体情况要拍片才能确定,我先给你算一下总费用,到完全治好可能需要至少两千。” 稻草人愣了片刻,犹豫道:“两千啊……” “对。” “我可能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稻草人羞愧地降低声调,搓着两只手,“能不能先给一部分?医生,我不是赖账,这是一定要治的,药费能不能……一次一次地结?” 稻草人踟蹰跟纹眉女的不同,他是怕付不起钱,她是怕花钱。 许连雅听明白了,说:“没关系。要看小狗的恢复情况,费用只是一个大概范围,完全恢复也需要十天半个月,费用就日结吧。” 稻草人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却叫人觉得憨厚,“可以可以。” 纹眉女在旁幽幽地说:“你可真舍得,花这钱都可以买一条新的了。” 男人可能不善于争论,只笑:“阿康挺好的。” 纹眉女自讨没趣,抱着狗噔噔噔下了楼。 许连雅坐到办公桌边开单,问小狗的名字。 “阿康。”稻草人抚摸着它的脑袋,“吉祥安康的那个‘康’。” 笔尖顿了一下,“阿康,好名字。” 回应她的是稻草人淳朴的笑。 麻醉药、止痛针、消炎药等一条条确认后,许连雅把清单让他过目,并签手术知情同意书。 稻草人细细看了所有,才签下名字。 “吉祥?”许连雅不由脱口而出。 吉祥点头,“嗯,我就叫吉祥,真名。” “这姓氏挺少见的,您哪儿人?” “普洱,云南普洱,就是普洱茶那个……”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