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群山的声音不大不小,没有带贬低的意思,“怎么说呢,就比如我是自闭症患者,你站在我面前跟我说话,你的声音会被自动减低百分之七十,我的脑袋像装在封闭容器里。我甚至可能理解不了你说话,也没有办法去注意你这个人的存在,我可能对你的衣服更感兴趣。我也不能接受其他人的触碰,我会长期地重复刻板动作,比如一直玩儿瓶盖长达数小时……” 路见星从后门进,一言不发地坐回位置上。 顾群山这些话早已被他自动过滤了…… 现在他的眼里只有桌上还没削完的铅笔刀。 也许是他在办公室门口的“暴行”传遍了班级,有女生看他拿刀,紧张地往后缩了缩。 有人小声嘀咕:“路见星拿刀了。” 路见星内心直叹气,我拿刀又不是削你的。 我削2b的……铅笔。 “在美国,自闭症是第三大发展性疾病。大概每一万名儿童中有四到五位儿童是自闭儿。” 顾群山拿书本遮住脸,小声说完最后几句,“所以路见星这样也不算特别罕见……” 上课铃响,已经有人跟着注意到路见星回来了。 他们看见他手里的刀,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些,虽不至于避如蛇蝎,但这个动作还是让路见星僵了一下。 “我们还是不要讨论了吧……”有人说。 “谢谢。”一向不开口的路见星突然出声,语气十分平静,“不要,讨论。” “哎,路见星回来啦。”顾群山扭头看过来。 小自闭居然讲话了! 他是不想惹路见星的,刚刚那番话也是说给同学们听,也不想再看到有人欺负他了。 再说了,顾群山跟在盛夜行屁股后边儿打了那么些年球,和盛夜行有一定的交情,老大说了这人惹不得他就不惹,还没傻逼到自己去触霉头。 顾群山挠挠头,觉得自己做得不妥,认真道:“对不起。” 来班上这么多天,对自己什么态度的同学都有,可顾群山是第一个道歉的。 路见星态度缓和了点儿,眨眨眼,想“嗯”一声“嗯”不出来,话卡在喉咙里,只得点点头。 “我叫顾群山,和李定西一样是多动症,之前和你们一个寝室的,”顾群山指了指自己的同桌,“他叫林听,失聪。”又指指耳朵。 感觉到拉扯,林听慢慢转头,他耳朵上的助听器看起来非常重。 他朝路见星友好地笑笑,一敲桌子,说话声音奇大:“你好!” 林听是后天耳聋的小孩,听声全靠人工耳蜗完成,说话的音量自然控制不住地变大。 路见星听得清楚,看他自信又友善的模样,紧抿的唇角逐渐放松,试着张嘴喊人:“林听。” 林听又笑,指了指黑板,转过去了。 他好像并没有听到路见星叫他的这一声。 才踹着篮球进教室的盛夜行刚好撞见这一幕。 他像往常那样把篮球踢到班级角落,抽凳子出来就要坐,心里忽然有点儿不舒服。 怎么就叫上林听了…… 操。 来学校这么些天,路见星都还没叫过自己的名字。 不服。 他正要坐下,季川老师在讲台上拿教鞭敲了敲,“盛夜行!” “到。”盛夜行扯开汗湿的领口,懒洋洋地答。 季川看这臭小子寒冬腊月的还只穿一件薄卫衣,心想不知道又皮到哪儿去了,有些无奈道:“你校服呢?” 盛夜行沉默几秒,说:“给低年级的学妹了。” 话音刚落,路见星握笔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 季川好奇道:“为什么?” 盛夜行摆摆手,指了指走廊外,“下课说。” 他这架势,一时让季川分不清谁到底才是老师。季川也没法,招呼着学生继续上课。 看季川老师扭头过去写数学公式了,盛夜行手贱,看自己之前脑充血划的那一道幼稚的“三八线”,面子上有点过不去。 他手肘一动,把自己的橡皮擦碰掉在路见星那边,咳嗽一声。 路见星对人迟钝,但对物品十分敏锐,看了眼橡皮擦,抬头用眼神询问:你的? “嗯,你让一让,我来捡。”盛夜行说。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