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上的茶叶。红茶的温度刚刚好,入口微烫,却不会真的烫到,他“咕嘟咕嘟”地大口喝下,一股异样的满足感充填了胃袋,也抚慰了味蕾。 一年多了,自从周光耀被警察从董事长办公室里“请”走,以涉嫌非法经营罪的名义接受调查以后,就一直住在看守所里。 这个地方可不是什么疗养院、高端会所,或者假日酒店,日渐消瘦的周老板,已经很久没有拥有过如此惬意的下午茶时光。 “好吃吗?”周可可交扣着双手,看着父亲狼狈的吃相。 周光耀光顾着吃,嘴巴塞得满满的,腾不出空来说话,只能不住点头。 送食物给他,原则上是不太符合规定,但也许因为明天就是法院二审开庭的日子,看守所的警务人员在听到她的请求时,并没有为难。 周父终于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声:“好吃,真好吃。”他又喝了口茶,表情彻底舒展开来,“比米其林厨子做的饼干还要好吃。” 说完,他自己倒有些疑惑,看看纸盒里残余的曲奇碎屑,不过是最平平无奇的烘焙点心罢了。他想着,也许是自己太久没有吃过甜食,所以什么都是好的。毕竟曾经财力丰厚如周老板,有什么好东西没尝过呢? 而周可可只是甜甜地笑:“你喜欢就好。”她伸过手,把台面上的纸盒揽到面前,仔细地收拾干净,想起来什么,说了一句,“好好休息,别多想,明天我会早到陪你的。” “爸爸没什么,就是担心你。”穿过铁网,周可可的手被握住,周光耀面露羞愧之色,“易寻对你好吗?” 周可可低下头,看着他变得枯瘦、青筋虚浮的手背。 她这个婚,结得确实仓促了些。 一个月前,易寻那句铿锵有力的话语,仍旧在脑海回响:“我听说了你爸爸的事,周可可,现在只有我才能帮你。” 所以,她那么轻易答应易寻,仅仅就是为着这个原因吗? “他对我很好。”她拍拍周光耀的手背,“爸爸,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很早很早以前就认识了,我跟着爷爷住的那会儿,易寻常常来家里的面馆吃早餐,连爷爷也说他是个不错的人。”这些,倒没有一句谎话,她和易寻确实早早相识——不过,也只是早早相识而已。 周光耀的心里稍稍有了一丝慰藉:“那就好,是爸爸对不住……” “时间到了。”外面有人敲门提醒,将他的抱歉打断。 周可可回头看了看,起身。 “放心吧爸爸,我过得很好很好。” 她将保温杯拧上了盖,提起空饼干盒,展开细楞楞的手指在空气中挥了挥:“走啦。” - 周可可走出看守所的大门。 阳光依然明媚,照在她白皙的脸颊上,迎着灿烂的光线,额头边缘一圈毛茸茸的发丝变得半透明。 看守所的位置处于偏僻的城郊,回去的路是一段长长的车程,她穿过空荡荡的车厢,走到最后一排坐下,从背包里拿出电脑。 车平稳地向前驶动,周可可的手指在触控板上来回点划,屏幕中央放大的画面,赫然是中午烤的曲奇。 一直以来,她对父亲说的都是自己在一家小公司找到了一份文员的工作,实际上她已经瞒着他偷偷做了几年的美食博主。 刚留学那会儿开始的,最初也只是随手上传了几个做烘焙的小视频,断断续续积累了一些粉丝,当时想的是做着玩玩,没想到如今父亲出事,它成了自己的糊口来源。 视频剪辑完毕,再抬头时,窗外已经不是宁静的郊外风景,车穿行在繁华的闹市街头,缓缓驶入公交站台。 她背起书包,下了车。 淅沥沥的小雨落了下来,太阳分明还挂在天边,灼着人眼。 小区门前的保安早已认得她的脸,远远看见她从雨幕里走过来,忙不迭地举着伞一路小跑:“我送您到楼下吧?” “这么小的雨,不用。”她笑着摆摆手,看到对方为自己刷了卡,又补了句,“谢谢。” 雨虽小,发丝还是打湿了一点,凉凉地荡在额头上。 周可可出了电梯,摸摸自己的头发,寻思着到家正好洗个澡,今晚早点休息,明天的庭审想想也是枯燥而冗长的。 一边想,一边进了玄关,思绪在视线定格的那一刻中断。 周可可扶着鞋柜站住,眨了眨眼,定睛再看。 一双纤尘不染的男士皮鞋整齐地放在那儿,和她的拖鞋并排摆着。 她静了片刻,把鞋换上,走进屋子。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