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刚才偷看她,结果全被她看到了。 他一下缩到窗后,又一手扒着窗框,露出半张脸,眨眨眼,嘴巴开合,比划出句话来。 那头,瞧见他姑姑笑了。 栖迟手里还端着那盏没喝完的茶汤,看得清楚,李砚用嘴巴比划着,是在说她昨晚说过的那句话:钱可真是个好东西呢。 白给他报仇了,还会揶揄他姑姑了。 刚要白他一眼,那小子已经闭上窗,躲着不露面了。 她笑着放下茶盏,抬头,新露和秋霜已经返回了。 二人不仅送走了那老奴,还把邕王世子托他带来赔罪的礼品清点了一番,一一报给她听。 以邕王世子那气度,送的东西栖迟都瞧不上眼,带着也嫌累赘,发话说:“拿去叫客舍柜上的折合成钱银吧,城外流民这么多,散给他们好 了,也算做件好事。” 秋霜应下,心里却是不忿,真是好人没好报,他们家主和世子多好的人啊,却要到这边陲受罪,那张牙舞爪的小人真是活该被教训。 栖迟动一下脖子,觉得头上沉,终于想起了头上那支沉甸甸的金钗。 她抬手拔下,递给新露:“这个做见面礼,带着我的拜帖,去为世子到城里请一位新老师。” 新露接过去,与秋霜对视一眼,出门去办时,心里都明白了,看家主的意思,短期内是不打算离开这北国了。 ※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栖迟,一天已过去大半日。 窗外又下雪了。 栖迟计划着入城的事,看着那纷纷扬扬的鹅毛雪花,推测着这雪何时会停。 风声呼啸着,窗口边的一截细长的树枝摆舞扭曲,随时都要被折断了一样。 栖迟想:这地方的名字怎么能叫瀚海府呢,瀚海已结了厚冰,只有漫天的风雪,狂风席卷,百草尽摧。 她想起了光州的山与水,四季分明,惠风和畅,竟有些感慨了。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那个男人,跟她可真不是一个天地里的。 但她此行的最终所在,就是都护府。 李砚不知道,新露和秋霜也不知道,她决定了,便来了。 咔咔的轻响,果然是窗外的树枝被吹断了。 栖迟抬手关窗,窗外声音更大了,风声夹杂着东西被刮落的声音,隐隐约约,似乎还有别的声音。 好像是……马蹄声? 她仔细听了听,蓦地一声烈马长嘶,接着是什么被撞开的声响。 若没听错,应当是门。 回过头,外面已经传来纷杂吵乱声,但瞬间又寂静了,像被什么生生制止住了。 而后是一阵迅速而齐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潮涌一样,蔓延而来,仿佛将这里包围了。 漫长而无声的沉寂后,有人声传来—— “外围二十八间,内围十间。” “外围已查,无所获。” “去内围!” 栖迟听得清楚,那些人往她这里来了。 她寻思怕是避不过要会上一会,取了妆奁上的帷帽戴上,倏然想起李砚,隔壁一声踹门响,他们已到了。 那边李砚早已听到动静,起先一惊,正要出门,想起平日里姑姑的教导,遇事要沉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又收住了脚。 心里却是很急,早知道先前就不开那一下玩笑了,否则现在肯定是陪在姑姑身边的,有什么也好有个照应。 门被轻轻推开,乳母王嬷嬷悄悄摸了进来,大冬天的,竟是一脸的虚汗,拉住他道:“世子千万不要出去,是一队带刀枪的,来势汹汹。” “什么?”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大的架势,难道这北地还有这么无法无天的匪徒吗? 恰闻那边一声踹门,他吃了一惊,刀枪无眼的,若是出什么事怎么办? 这一路算不上太平,总有些或大或小的波折,但若不是因为他,姑姑又何必如此鞍马劳顿地带着他远离光州。 那些人骂他晦气,他自己倒霉没什么,决不能连累事事护着他的姑姑。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