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乃是御史台的官员,平日里于党势大,他也不怎么说话,只是今日听着于阁老颠倒黑白,若再按捺下去,实在是白读了一肚子的圣贤书,故而把心一横,跳了出来:“说皇上有失德之举,哪里失德了?倒是你们于家,素来把持朝政,那年山东杀良冒功,难道不是你们?” 御史台这地方,录用的都得是正直敢言之士,虽然说哪里也少不了名不副实浑水摸鱼的,也颇有些人在于党的势力之下不得不低头,然而到底还是有忠直之士的,事到临头,那一腔热血终于被逼了出来,有一个带头的,就有跟着跳出来的:“不错!不但山东之事,就是福州城被倭寇侵袭之事,难道就不是于家所为?” “正是!于锐说是殉国,其实根本就是你于家将他灭了口!你们怕皇上查出真相,所以杀人灭口,弃卒保车!还厚颜无耻地说什么殉国,出什么丧,用什么一品大员才能用的棺木!依我看,就该让他曝尸示众才对!” 于阁老冷冷地听着,直到听见了曝尸二字,才挥了挥手,一名禁卫抽出腰刀,对着那御史就是一刀,顿时鲜血四溅,激起一片惊呼。 这一刀砍得太突然也太利索,四周官员们不由自主地齐齐退开一步,有些人两腿已经发软,更有那胆小的甚至裤子都湿了。 于阁老看都没看地上漫开的鲜血,半垂着眼皮继续道:“皇上失德,已不宜据此尊位,若下罪己诏,未免又有失皇上脸面。为今之计,只有陛下退位让贤,方是两全之策。” “退位让贤?”皇帝扬起一边眉毛,“朕退位不难,这贤却让给谁呢?” 立刻就有人将目光投向了沈数。安郡王妃之死,许多人都心存疑虑,只是不敢去细究。然而此刻看见沈数站在这里,谁还猜不到是怎么回事呢?甚至就连刚才发话的御史,心里也有些嘀咕——不管怎样,君夺臣妻,的确不能算是什么有德之举了。 可是,皇帝登基之后,除了这件事,也再没有什么大错处了,而沈数即使有夺妻之恨,如今拥兵造反也是以下犯上,更不必说他是与于家合作…… 故而刚才最先发话的御史立刻道:“安郡王,这是谋逆!王爷可要想清楚了——定北侯一门数代忠良,莫非到了本朝竟要做谋逆之人吗?” 此刻有人横尸在地,更有禁卫横刀在旁,此御史竟还敢张嘴,连于阁老都多看了他一眼:“应御史好胆气。”此人平常也没觉得怎样,想不到这时候竟然如此硬气。 皇帝轻轻叹了口气:“时危见臣节啊……”他将目光移向沈数:“安郡王,你怎么说呢?” 沈数还没说话,于阁老先笑了:“定北侯数代忠贞,安郡王怎么可能谋逆呢?”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一众官员都有些发懵,沈数眉毛一扬:“于阁老这是什么意思?” 于阁老侧退一步,几个禁卫一拥而上,腰刀出鞘,将沈数团团围在了中间。 “于阁老!”沈数今日乃是来参加祭礼的,身上并未带刀剑之类的武器,被几名禁卫用刀对着,不由得变了脸色,“你是要出尔反尔!” 于阁老微微一笑:“老臣只是要保全定北侯府与王爷的名声罢了。”拥沈数上位?只怕过不了几年又是一个皇帝,照样会清算于家满门。纵然不清算,于家也休想如从前一般尊荣,若是这样,他死了都无颜去地下见于家祖先,更见不得那些为了于家而被牺牲掉的子弟。 皇帝一直站在台阶上面,冷眼看着下头,这时候才摸了摸下巴道:“原来不是要拱安郡王上位,那,就是要朕让位于幼帝了?” 于阁老笑笑:“正是。皇后娘娘腹中已有一子,将来降生便能承继大统。在此之前,暂且由太后与皇后——哦不,待皇上退位之后,便是太皇太后与太后了——暂摄朝政。” 这句话如同冷水泼进了油锅里,就连刚才不敢吭声的一些官员也要炸开了:“后宫不得干政,太后与皇后如何能摄政?”太后也就罢了,皇后那个脑袋跟榆木疙瘩似的,让她摄政,恐怕不几年就国之将亡了吧?更何况—— “皇后娘娘当真有孕?”终于有人敢问出来了,“若说皇上退位,宫中尚有皇长子,皇后娘娘腹中尚未知是男是女,怎能便断定将来能承继大统?”更何况,皇后肚子里究竟有货没货,这还两说着呢。 应御史倒大笑起来:“什么皇后有孕!皇后分明无孕!是你于家想要混淆皇家血脉,李代桃僵了吧?明明是行王莽之事,偏偏要打着周公的旗号,简直无耻之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