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庭芳道,“第一步跨出去了,才有第二步。朝廷三令五申不许打杀奴婢,一年到头权贵人家也不知有多少条人命。可是也不能因为权贵横竖有法子隐瞒,就连枉顾人命的法令都没有了。因朝廷有法令,总让人顾及一二,便有人能逃出生天。” 昭宁帝道:“没了贱籍照例难逃,不过聊胜于无吧…” 庭芳笑道:“嗯那,我从良可不容易啊!” 昭宁帝的脸又挂了下来,冷笑道:“都察院那两货作死!我便成全了他!”庭芳乃太傅,当众在乾清宫扇脸,扇谁呢?君辱臣死,辱君者他不弄死丫的,也配叫皇帝? 庭芳道不甚在意,在文人心中,死太监比妓女的地位还低,可自古以来冲着太监摇尾乞怜的臣子还少了?九千岁在时,谁能与之争锋。张祺与李锡书确实是活腻歪了,她如今是昭宁帝跟前一等一的宠臣,夫君不独管着锦衣卫还宠的她要上天,求问她跟刘瑾有毛区别?你喵的敢在乾清宫当众骂九千岁?胆儿真肥!她都不消出手,自有长眼的替她收拾。 昭宁帝瞥了庭芳一眼:“你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若不提废贱籍,我即刻就让他们二人的家眷籍没教坊司。” 庭芳噗嗤笑道:“陛下,休欺负女人。” 昭宁帝哼了一声,又道:“你那借力打力的手法当真纯熟!我都叫你算计了去。又是五军纺织厂,又是玻璃作坊,诱的我不得不应。” 庭芳笑道:“陛下学会否!” 昭宁帝没好气的道:“谁跟你似的长那么多心眼。” 庭芳又笑:“他们未必想不到,只不如我简在帝心,哪里敢朝陛下的私库下手。奴婢的人头税且收不上来呢,教坊司那处叫贪的再狠,一年下来诸位娘娘的脂粉钱都是够了的。便是献计,哪有同我似的讨价还价,砍了内库,又给补上。换个臣子不敢这么玩,换个陛下臣亦不敢这么玩。再赶上江南党想要脱罪的当口,陪着仁德教化的牌坊,才能勉强一试罢了。” 昭宁帝呵呵:“夸你自己眼光毒辣呢。你不觉得自家少说了一条么?” “嗯?” 昭宁帝道:“此回有实权了。” 庭芳:“……”妈的,皇帝对权力真敏感! 昭宁帝总算找回了点场子,笑道:“把你说的那一摊子管起来。秋日里收租,京畿的租子又悄悄涨到了六七成。你说的那些结合起来,总算能解决一些人的吃穿用度,省的一天到晚给我造反。我要被京畿烦死了,家门口埋炸药,当真是睡觉都不安!” 庭芳道:“京城里的规矩也该立立了,商业环境不好,‘商税’尽数交到朝臣手中。放个口子给他们,也得悠着点儿。” 昭宁帝笑道:“你那十两银子一颗的茶叶给我来一箱。从今日起,我的茶叶就指着你了。” 庭芳没好气的道:“当我想收!袁阁老家的本钱,拒了不好看。” 昭宁帝摆手:“罢了,就如你说的,别太过分。我还能叫你们两口子饿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好歹是我的狗腿子,怎么样都得金尊玉贵才有体面。人家送什么你且收着呗,譬如这回,我信你的分寸。” 如今的官场上,想做一朵白莲花,是真的不可能。就如昭宁帝想以教坊司补内库,也得放任人家贪了他的大头,否则保管连教坊司都能亏损。庭芳一旦有了实权,办起实事来,就得诱之以利。别看她是太傅,地方设厂,鸡零狗碎的,要么仗着徐景昌的兵碾过去,要么就得跟地头蛇打好关系。怎么打关系?钱!都是会算账的,给钱终究是比调兵花销少,只能认了。 昭宁帝头痛欲裂,银子是朝堂上的硬通货,庭芳若不按规矩玩,她就要被所有人排挤。如此,即便心腹如庭芳,人家送了礼来,也只得收。能请动她的各级官员家的三节两寿,她也得送。否则进不了社交圈子,就只是个教书先生了。如此风气,休说定力差的,就是定力再好,也被腐蚀进了骨头。想要吏治清明,比废个把贱籍难多了,甚至比王田还要难。徐徐图之,是办事的手段,亦是无可奈何的自我安慰。反腐倡廉,谈何容易啊! 庭芳回到家中,苗秦氏急急迎了出来,张嘴便是:“郡主,才您不在家,上回送礼的竟又补了礼来。我不敢自家做主,送礼的人全蹲在大门边的屋里,死活不肯走。这又是唱哪一出?” 庭芳道:“收着吧,他们谢我呢。先前送的我转手给了陛下,事儿就办成了。不给我点好处费,他们怕下回再有事求我,我不搭理。”说着一笑,“今儿你们郡主,一战成名啊!眼瞅着陛下的火气就下去了,钱到功成,他们将来可认准了庙门了!” 苗秦氏问:“那将来要不要收?” 庭芳道:“再瞧吧,似这回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