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的族老都说布政使大人公道,徐景昌听在耳里简直哭笑不得。陈凤宁反倒趁机教导徐景昌:“管事最要紧是划条线,管事的人按着线走,底下的人也按着线走。话说在前头,大家便都服气。你倘或含含糊糊,不明码标价,才最易引埋怨。” 徐景昌点头称是,陈凤宁咬着夺嫡的事不肯松口,旁的却是尽心尽力。到底是外孙女婿,算自己人,教起来格外仔细。有些道理徐景昌明白,也有些不懂,一律听着。夺嫡那事不急,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同样读书人的立场也不重要。不拖后腿便是万幸。真有风吹草动,福王还得靠着他手里的兵。庭芳可惜的也是陈凤宁丢了的从龙之功,跑到外祖跟前,为的就是无人使绊子。势单力薄的时候,麻烦少一个是一个。 君家送的最多,人口亦最多,就占了大头。人工是不要钱的,只要有口吃的,恨不能连老弱妇孺都上前来帮手。一些本地没有的材料,庭芳早写信去东湖,叫任邵英调度。金银不怕水泡,府库里的钱财尽有,倒不愁买不着材料。顺道自家的船队赚上一笔,江西明面上还不是他们的地盘,自是懒的替圣上省钱。也算是拿着国库中饱私囊了。 重修南昌城,首要的便是把城内清理干净。说好的一顿干两顿稀的口粮,过了几个族老的手,都克扣了不少。自家侄子还好些,那些散户流民,能捞着三顿稀的就不错。陈凤宁也不去管,那头在清理场地,他就带着人调整庭芳的所绘的图纸。他久居地方,重建的事儿也经过几遭,比钱良功老练的多。钱良功并庭芳没考虑到的,他带着幕僚一一描补上。一时间文武两个衙门忙的人仰马翻,各家想与庭芳交际的夫人又都歇了心思,照管自家丈夫去了。 大约是上半年雨下的太猛,下半年倒是少雨。整个南昌城变成了个巨大的工地,每日里灰尘漫天,庭芳都不敢开窗透风,即便如此,那桌椅板凳日日擦着都能积下薄灰。床铺幔帐的颜色跟着发沉,偏外头那样灰大,洗了也没处晾晒,只得忍了。 房子的式样都散了出去,寻常百姓哪管那么许多,再不济比住窝棚强。富户却是不爱那样的款式,又辗转来寻陈凤宁说情。陈凤宁不好自专,跑来与庭芳商议。 庭芳见识多广,听闻富户又不肯拆迁留开大马路,又不愿跟着规制建房子,还不肯配合挖沟渠,端的是姿态百出,嗤笑一声:“富户都是扎堆住一块儿,咱们索性别搭理他们。另劈一块地,按着咱们的规划来。门前大马路,家家户户都有水。干净水用水车卷起来,架了竹筒往天上过,脏水便打屋后的沟渠排出去。取水在上游,排水在下游,干干净净又方便。这样舒服的日子,他们现在没瞧见好还拿乔,待见识了必哭着喊着求咱们给地了。新城区留上一大片空地,水渠备好,方方正正一块一块的,回头我宰他们几刀。”后世拆迁乃持续多年的热门,先前是强拆,后来是钉子户讨人嫌。若是预算够,懒的跟钉子户磨牙,开发商们就宁可绕路,往那无人处去盖房铺桥。多少指着拆迁发财的人哭天抢地也是无法。胳膊拧不过大腿,资本愿漏点便宜图省事,你要蹬鼻子上脸,有的是法子让你后悔不迭。 几个人又急急聚拢起来,挑灯夜战修改图纸。规划图纸都交与了布政使衙门,都指挥使的任务是带着兵丁往江边架机械。徐景昌设计制作水利驱动的机械,比领兵打仗还熟悉些。往工地上一站,他就能两眼放光,比打了胜仗还兴奋百倍。庭芳跟到江边,看着那水利驱动的锯木装置锯的木板又快又好,真是很难不佩服。在大同时初用水利碾磨土水泥,到之后不停做军火研发,徐景昌的水平一日千里。如此小巧,都无需庭芳提点,泡在工地改了七八天就出来了。 庭芳笑盈盈的拉着徐景昌的手道:“可是出师了!” 徐景昌给了庭芳一个爆栗子:“这上头你好意思自称师父。” 霍克在一旁看的有些心惊,洋人不许出广州,但总有胆大的偷偷摸摸到处跑。尤其是朝廷控制力衰微,徐景昌又打开走私之门,好些个传教士们都往沿海城市滚了几遭。霍克走了许多地方,都只当燕朝还是农耕文明,便是有几个有识之士也不足为奇,到底是文明古国,也不能全当蛮荒之地看。直到今天,他分明看到了属于工业文明的流水线生产。 不单半自动的流水线叫霍克惊叹,连带现在的工人都配合默契流畅。燕朝的农民很勤奋他知道,可是使起来很不顺手。你再教他更有效的方法都是浪费口舌,他们全当耳边风,答应的爽快,做起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