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赵水生从十来岁开始就会帮着赵老爹放排,等长到了十五六岁自然也就是放排人的一员了,就好像浅水滩附近的其他人家一样,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放排是他们的生计、是他们的希望、也是他们的宿命。 放排那日,父子俩穿着自家编的草鞋,腰上挂着个小篓,里头装着镰刀、斧子等工具,赵老娘和水生媳妇儿送到门口,嘱咐着小心,父子俩摆着手让她们回去,口中应道“晓得了”,如同以往出去放排前一样,但谁又能预料到这一挥手就是永远的诀别。 附近的十来个放排人一同轻巧地穿行于山林之间,到达一个坡度约莫六十度左右的陡坡之后,三下五除二就一路顺溜到了坡底,走到已经砍伐好的木材旁边开始扎排。依据多年的扎排经验,放排人用随身携带的那些工具将十几二十米的杂木分别一分为二,接着就地取材,搜集些牢固的藤蔓将锯好的杂木两头巧妙地捆绑起来。 排放的汉子们大吼一声,将扎好的木排推入河后,迅速爬上木排,屈膝稳定住身体,然后用手中的撑竿往河里使劲撑了一下,木排便顺着水流往下游移动。赵老爹用尽全身力气将身体稳固在木排上,同时聚精会神地观测木排的走向,并不时用撑竿顶住岸边的石块,防止木排搁浅。 下行了百十来米,惊险的一幕出现了。赵老爹脚一滑,一只腿卡进了两根木材之间,而木排仍在顺流而下。同在木排上的赵水生连忙去扶,可腿卡地深了,水势又湍,父子二人立时失去了重心,木排也没了准头。 其余木排上的放排人心急如焚,大喊:“小心!小心!” 可父子俩已被一个急浪扑进了河里,再喊也无济于事,等打捞起来,父子二人额头上都河面下的突石撞得淤青一片,显然水性极好的他们进了水后先被撞晕了,那再好的水性也无济于事了,可怜闻讯而来的赵家人,连老带小,哭得几乎昏死过去,这种悲恸最后被李康派来的手下用十两银子打发了。 “喏!”十两白花花的银子被那下人施舍般地扔下,别说抚恤了,就连同情之色也不见,还不忘嘱咐他们拿了钱不许闹事,又让前来帮忙殓葬的放排人以后都机灵着些,别给东家惹麻烦云云。 赵水生的媳妇儿牙关紧咬,怒目圆睁想要将那银子砸那来人,被婆婆死死拉住,“咱们这等人哪里惹得起这些有钱的老爷?” 旁边的小闺女也无措地边哭边拉着自己的衣角,上有老下有下,争这一时之气以后的日子可咋办呢?屈辱地捡起地上的十两雪花白银,想着这是父子二人用性命换来的,拿银锭的手几乎沉地抬不起来。 其他放排人也未免兔死狐悲,跟着悲从中来,但这一片的愁云惨雾并没有对来人造成什么影响,似乎呆着嫌晦气,来人将要办的事儿办了、要说的话说了,半刻不多停留,匆匆离去复命去了。 栾县丞对于李康三番两次为生意场上的事来自己这里通门路本就颇有微词,这次放排出了事自然关 注,派了人去了解个大概,气得沉吟半晌,对李康也十分失望,这才叫来借此好生敲打训责一番,按理说李康办的这事儿的确是不少生意人的做法,搁在别人身上栾县丞不会这么生气,正是因为以后要成为自己外甥女婿的人,才如此责之切。 不过李康并不领情,他觉得栾县丞这是在故意刁难自己、给自己难堪。求着办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一次不是推三阻四总也不肯帮忙,并没有因为自己和李曼的关系就多通融些,好容易这一次求成了,出了人命自己也不想的,倒朝着自己撒气起来,至于什么抚恤家属,呵,真当自己年纪小就什么都不晓了,也不打听打听,一人赔五两,真真儿算不得少了,在这放排的行当里,说到刻薄不通人情那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自己的。 正年轻气盛着,被栾县丞那般不留情面的斥责,李康觉得面儿上十分无光,越想越气。 第495章 宁撞金钟一下,不打破鼓三千 可连家里爹娘和哥嫂都来劝自己咽下这口气,万不该被训之后夺门就走,这几日总是劝着自己好好去陪个不是,呆在家里也是憋气,因此出来散散闷。这阵子城里十分时兴去吃酪,家里也吃过,味儿十分不错,今儿个不妨亲去那铺子尝尝。 好吃归好吃,却又碰上个老烟枪,烟熏火燎地惹人心烦,李康心里暗道晦气,喝凉水都塞牙,想着赶紧吃完走人。 “…可不是?少说一个月三四十两啊…” 那老烟枪与同桌的人不知在说些什么,但李康对于钱财之事十分上心,已经在加速吃酪的手放慢了下来,原本着急要走人的心情也不再迫切,且去听一听隔壁那桌在说些什么。 “能有这么多?” “就这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