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这位婆婆,人太老实,谁都能欺负,明明有个当兵的儿子,在村里还总不知道和人计较,要给点好处还三推四拒的,非得说怕牵连儿子,就连村里有人同样想问问征兵,她也是说的免费去问,不要收钱,人家特地拿了几个鸡蛋来,她都得还回去,这在何玉兰看来,简直是“傻子”行为,当然,也正因为婆婆的这点“软”,她在家里格外能作威作福,什么事情都能拍板做决定,一句话说出去,没人敢吭声。 可直到她遇到了那位“许妈妈”时,才发觉,一个不随便插手小辈事情,只帮忙不添乱,性子软的婆婆有多好!天知道那位许妈妈自打旁敲侧击地打听出她是私自跑出来的,便可劲地连同媳妇一起挤兑她,恨不得许海洋第二天就同她分开,何玉兰分明干了家里能有一半的活,却还是吃不到半点好处,天天被人挑三拣四,动不动还冷言冷语,说她是村子来的、没素养、不懂城里的事情,而何玉兰那时候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忍了又忍。 裴妈妈是个老实人,纵使浑身不自在,可也给足了儿媳妇面子,忙也拉着她坐下:“玉兰,你也辛苦了,弄了这么一桌子,来,坐下,咱们一起吃了就休息。” “好。”何玉兰也坐下,她眼神紧紧盯着自家儿子,说来挺好笑——在她记忆里,没准门口的大石磨都比儿子给她的印象深刻一些,在儿子出生后不久,她便遇到了她曾经以为能够相伴一生的“真心爱人”,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许海洋的身上,每天都在和家人斗智斗勇,争取到无人的时光和他私下相会,再不就是到镇上、乡里逛街或是锁在房间里,琢磨着两人的信,研究着有没有什么东西应该带给他一些。 在一个东西上放上了过度的关注,便也会让人再另一个东西上降低注意力,裴晓冬年纪小的时候,和绝大部分孩子一样,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会好奇地想伸手,看到本应该和自己亲近的妈妈便会撒娇卖乖,这份缠人让何玉兰越来越觉得不耐烦,到了后来连应付都懒得应付,母子俩再没亲近过,在何玉兰记忆里,上回她抱儿子,好像还是在何晓东周岁请客时,把他抱出来给诸位亲朋看看。 何玉兰后头生的那个儿子,她倒是宠得厉害,说白了,那时候的她,总觉得有了这个孩子,自己就算是在许家站稳了脚跟,自是恨不得把什么好东西都捧到他的面前,再加上那也是许海洋的独子,就连许妈妈、许爸爸也很是疼宠,这孩子便渐渐地被养成了小皇帝的个性,满脑子只考虑着自己,后来何玉兰被扫地出门,就期盼着儿子说些舍不得之类的话语,看能不能留下,哪知道只是几个玩具,就要那孩子把她甩在脑后。 再想到后来,她穷困潦倒,没忍住上门要钱时,那孩子腻在那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旁边,一口一个妈妈的乖巧模样,何玉兰就觉得作呕,她想了很多,觉得这孩子是从根上就坏了,有了许海洋这么个爹,哪能长成好样子。 若是她的晓冬,一定不会这样的!她无数次梦回,虽想不起来儿子的脸,却还记得那双总是对她充满向往的眼神,晓冬总是眼巴巴地看她,期盼着她能给予一个小小的拥抱——当然,最后总是只能得到失望,她看见儿子对她再度张开了手说:“妈妈,你回来吧,只要你回来,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好几回,她睡醒时,眼泪都黏在脸上,她特别想回去看看晓冬,可却连找到他都难。 妈妈在看我。有了这样意识的裴晓冬一直紧紧地盯着地,手指紧握,时不时地偷偷用小眼神撇着妈妈,嘴唇抿着,看上去很是不安,他当然不知道,他这样的小动作在大人看来有多明显。 裴妈妈看到这,心也忍不住软了,刚刚还对媳妇画风突变出现了不少戒备情绪的她,这时候只剩下释然,眼神期许的看着媳妇,希望她能抱一抱孙子,毕竟她这个当奶奶的知道,孙子是多想好好地亲近一下母亲。 “晓冬,妈妈抱抱你好吗?”何玉兰向儿子伸出了手,坚定地展开,等待着儿子进入怀中,事实上她哪懂得什么和孩子相处的方式,总之对他好就够了吧?晚点到镇上买点小玩具、小东西,那就行了。 “我……”裴晓冬不安地看了眼奶奶,奶奶鼓励地点了点头,他便也忍不住往前一步,一下扑到了妈妈的怀中,这是他期待了许久的妈妈怀抱,特别温暖。 “这孩子。”何玉兰笑开了,她有些吃力的把儿子抱了起来,放在身边的位置,“来,咱们吃饭,妈妈喂你吃!” 家里用的是一张四方桌子,旁边摆着四条长板凳,哪怕是裴晓冬也没有什么靠背椅之类的东西。 “玉兰,晓冬早就自己吃了,你不用喂。”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