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恨我……吗?” 恨……当然恨,杀我云家半数人的仇恨刻骨铭心,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可是……可是…… 他在即将反悔的前夕,强迫自己点了点头。 男人突然又笑了,是一种释然,是一种无奈,是一生求而不得的遗憾,是一生悔不当初的痛苦,“朕一生……都从未……得到你……” 云晗昱觉得脸颊被蹭湿了,男人一生刚毅且固执,但此刻顺着眼角留下的,那湿漉漉的两行泪痕,却昭示着这个戎马一生的男人的脆弱与无奈。他用近乎哀鸣和放弃的语气,说出了最后的一句话。 “恨……也好,恨我……就不会……忘了我……” 武孝帝溘然长逝。苍鹰终坠地,英雄终将息。 老太监嘶哑的声音响起,“先帝,驾崩。” 云晗昱忍了很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 那份说不清道不明,难以启齿的感情,到了这一世中,就变成了那种不寒而栗的身体反应。只有在当他面对陈博涉的时候,这种感觉才会格外敏感起来,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陈博涉会是武孝帝的转世。 但在两年间的相处之中,云霁又渐渐地不敢确定了。 陈博涉的性子更为耿直,也更为体贴。他攥了攥那块沾湿了的帕子。 从今日的一番谈话看来,陈博涉颇有见解,也颇有头脑,治军严明,礼贤下士,赏罚有度。虽然总是迁就他有些失了公允,但平日里还是公私分明,下属们也颇为称赞。 这样的一个年轻人,会是当年的武孝帝吗? 如果不是的话……云霁为自己几次三番的唐突而自责了起来。 他想逃避,想躲闪,想伪装,想将上一世爱恨情仇加诸在这个年轻人身上。但这个年轻人不是当年的那个男人,就算是,也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陈博涉只是个年轻将军而已。他只存在于这一世,只存在于当下的时刻,只是这个人,而不是其他人的转世或者替身。 这么想着的时候,云霁便有些释然了。他用那块湿了的帕子擦了擦脸,水顺着脸颊流到了脖子,最后浸透了衣襟。 陈博涉不是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啊…… 那个囚禁了他一生的男人,已经死了啊。肉体和灵魂都不复存在了,灰飞烟灭了,变成了一培土,一缕风,变成了天上的星星,闪烁又寂灭了。 那个男人已经死了,不在了……只有他还活着着,背负着前世的记忆与罪恶活着,背负着他们云家半族冤死的人命活着,背负着对那个男人从未说出口的话而活着,背负着那段畸形的、苛求的、束缚着的、不正常的感情而活着。 在这个世上,兀自被时光遗忘了的,只有他一个人。 —— 将军的屋子起了大火,还是跟季先生谈话的时候火燃起来的,这件事还真是有意思。 刘仁和孙易交头接耳。 “将军说是他不小心,但实际上是包庇季云的罪责吧。”刘仁朝正在发言的云霁瞟了一眼,低声对孙易说。 “怕是起了争执,意见不合吧。”孙易猜测,“听说昨天是将军叫季云去府上议事,说着说着便打翻了烛台,还烧了将军的屋子。” “所以季云现在请缨打头阵,是要戴罪立功吗?”刘仁朝云霁的方向努了努嘴。 “怕是暗中与桦国勾结,割让点领土吧。”孙易嘲讽道。 另一边,云霁向公子文怀请求调一支轻骑随他从陇中入桦国,以勘察地形。 “我反对!”老将廉生首先出声,“若这次让他先去,指不定会和对方达成什么不干不净的协议,我坚决反对让季云单独出使!芮深和边兴陪同也不行!” “但此次路途遥远,恐有变化,随行人员宜简而精。”云霁道:“不妨老将军指示个人,我随他一同出使可好?” “那也不行!”老将军气得胡子翘,“我信不过你!你这个身奉二主的贼子!” “廉将军!”边兴急忙喝止他,“你这话可说得太难听了!” 陈博涉也出言阻止,“老将军,不可如此无理。” “你们这些个谋士……”廉生瞪眼看了一圈,摇头叹气,“毫无忠贞可言,只会搬弄是非。” 朝堂上的议论顿时变成了文武之争,正中坐着的公子文怀哪见过这个架势,被两方激烈的争吵吓得不敢吱声,只能无助地看着陈博涉。 “都别吵了!”陈博涉吼了一声。他还是很能服众的,一声令下之后,廉生和边兴的呛话总算做了一个了结。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