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是乌黑的,睫毛像只不安的蝴蝶,轻轻地扇动着。 他的手指在冰凉的啤酒罐上慢慢握紧,铝制的啤酒罐微微地凹陷下去。 “万一,”凌安看着他,忍不住问,“万一他是爱你的呢?只是四年了,他没敢找你。” 凌安是真的这么想的。 他不是想为夏明之说好话,他又不是夏明之的朋友,如果可以,他恨不得阮卿这辈子都不和夏明之再扯上联系。 但如果,如果这四年只是一场误会。 如果阮卿一直爱着夏明之,夏明之也分明一直在等阮卿,这对于苦苦挣扎的阮卿,也许是件好事。 阮卿也知道他会这么问。 他望着窗外的月光,他又何尝不希望只是一场误会呢? 最好这四年都是一场镜花水月,醒过来一切都还如旧,夏明之还是他温柔体贴的恋人,他们之间没有隐瞒也没有错过,就这么白头到老。 可他初到国外的那两年,之所以会过的这么苦,就是因为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夏明之居然不爱自己这个事实。 这个事实折磨得他日夜难眠。 他在水面上望着自己的倒影,已经瘦成了清瘦苍白的一个鬼魂,被放逐到了离夏明之千里之外的地方,却还不死心地想再看他一眼。 他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两年,窗外的玫瑰花开了又谢,一直等到冬天的雪覆盖下来,到处都是萧条冷落。 他才终于和自己达成了和解。 终于说服自己接受,夏明之原来不爱他。 - 如今阮卿已经能够平静地解释这件事了。 他望着凌安问道,“安安,你知道我跟夏明之的信息素是高度契合的吗?” 凌安是知道的。 “那你知道,我们契合度是a级吗?” 最高级别。 凌安愣住了。 ao之间的契合度一共有六个等级,等级越高,ao之间就越是会互相吸引。这吸引力强大到,即使只是在街头擦肩而过,下着雨,无数的雨伞把行人都遮盖住,a也能够凭着一点信息素的影子,把与他高度契合的o找出来。 所以当阮卿拿到那份简单的报告的时候,看见上面那个红色的“a级”,愣了许久。 a级——天作之合。 连递报告给他的护士小姐都忍不住说了一句恭喜。 可阮卿像一个前半生都潦倒的乞丐,乍然间就获得了一笔不可想象的意外之财,从此金屋软枕,却还惴惴不安,疑心这是假的。 他的手指在那个a级上摩挲了许久,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笑了出来。 他想夏明之对他的种种不同,如今终于有了解释。他们是天作之合,他是注定要属于夏明之的omega,所以夏明之遇上他以后,才会一夜之间学会了爱人。 阮卿还记得自己那天把报告小心地收好,雀跃地走出了鉴定中心,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与夏明之分道扬镳,兀自开心喜悦。 可如今再回忆起这些往事,阮卿只觉得疲惫。 他轻声问凌安,“你说这么高的信息素,又是发情期,当o把性腺都送到了a的牙齿之下,这个a但凡,但凡有一点儿喜欢和爱,都做不到推开吧?” 这确实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此高的契合度,即使是两个陌生人,当o处于发情期,在信息素的作用下,a都会难以抵抗住诱惑,去完全标记这个omega。 “可是夏明之忍住了,他不仅忍住了,而且是立刻就推开了我。” 阮卿又喝了一口酒。 他好像又看见了那间卧室,床头还放着一束蓝紫色的小雏菊,插在玻璃花瓶里,眼下被打翻在地,玻璃碎片与蓝紫色的花混在一起,里头的水逐渐晕湿了一小块地板。 满室都是信息素的味道,他的和夏明之的,檀香味与花果的香气融合,混合出了一种暧昧灼热的气息。 可他被夏明之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当他在床上解开颈环,试图让夏明之标记自己以后。 那是阮卿第一次,看见夏明之暴怒的脸。 那个从车祸里醒过来,第一时间却是问他疼不疼的夏明之,把他摔在了地上。 他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手臂都撞破了,也没能换来怜惜的一眼。 那个在下雪天把他抱在怀里的夏明之。 那个给他过十九岁生日的夏明之。 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眼睛赤红,仿佛他们不是刚刚还在相拥亲吻的恋人,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阮卿瑟瑟发抖地看着他,有一瞬间,他觉得夏明之看着他的眼神是憎恨的,像要把他撕碎。 他才十九岁,从出生到如今,只做了这么一件坏事,就立刻被惩罚了。 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求夏明之原谅自己。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