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渐渐凝聚成形,化出少年模样,赫然便是高八斗,蠹虫高八斗。 “这是……”重塑而出的虫子与昔年高八斗一般无二,他怔怔盯着季遥歌,又看向石塔。 他是重塑的高八斗,虽然比不过妖楼,可他脑中亦承继妖楼部分记忆,他比任何人都快明白过来,这里发生了何事——他只是重塑出来的高八斗,他仍旧没有自由,凭借羁绊而生。 季遥歌在万华最为重要的一千年之间,高八斗占据了最漫长的时光。 妖楼大约毫无预料,他自己也是季遥歌的羁绊,于是失了声音,只剩檐灯摇摇晃晃,似眼眸在盯着她。而那个站在季遥歌对面的高八斗却朝她笑了。 像许多年前,刚认识时那样,带着轻蔑高傲,却也年轻稚嫩的笑。 “我竟然是你的羁绊……”他有些不可置信,却又有点开心——那一千年间,他们相互结伴,确为挚友,这是不可否认的事。 “你还要帮我吗?”季遥歌面对的这个,是陪她走过那千年时光的高八斗。 他与妖楼本质上并无区别,不可捉摸。 他看不顺眼石楼,有点自厌,他是被重塑的物体,被迫陷入束缚,他更加憎恨自己。 帮,为何不帮呢? 他蹲下身,伸手拨弄水面,撩拨起一片水花与涟漪,季遥歌看到他脚下的涟漪正中,是条细细的根须,植入妖楼庞大的根系中,那条根须还很孱弱,似乎一拔就断。 “高八斗!”妖楼怒极叫自己的名字。 季遥歌和高八斗都没理他,高八斗说:“重塑者靠根脉维生,永生都脱离不了。唯将根脉削断,重塑者才会烟化。” 其实还是杀,只区别在是伤筋动骨的斩离,亦或是悄无声息的消逝。 “动手吧。”高八斗指指地面,他是重塑者,他不能这么活着,这比起永远被禁锢在妖楼中更让人痛苦。 季遥歌定了定神,手中渐渐凝起黑色长刃——由她执念所化,灵骨为刃。 一刃剜下,高八斗的根脉率先被挑断,像绷紧的弦“啪”地断裂,重塑的高八斗化作黑雾散去,散尽之时只闻及她一声细微的,多谢。 她的动作很快,没有犹豫,长刃脱手,逐一挑去深埋池下的根脉,白砚、长夷、离梵的身影一个接一个消散,最后只剩玄寰。 “季遥歌,你的执念是什么?杀了这个玄寰,这世间就再无玄寰!”妖楼的声音又急又尖。 她的灵骨僵在玄寰脚下,二人遥遥相望。玄寰动弹不得,也不说话,目光交错只一瞬间而已。 “我连将他炼作傀儡都不舍,又怎愿他活在你的股掌之下?你太不了解我们了。”僵持的黑刃随着季遥歌的声音没进池面,瞬间切去最后根脉。 玄寰笑笑,消散而去。 没进池水的黑刃并没回到季遥歌手中,而是散如墨汁,化在润泽着妖楼的这片池潭中,妖楼感受到庞大的执念,楼身一颤,只听季遥歌道:“你想化身为人,可你知道何为人?何为七情六欲?四思五念?不悟世情,你如何成人?今日我便成全你!” 语毕,她身上浮出淡淡的青色虚影,虚影与她一般无二,是她元神所化的灵体。 “你……”妖楼剧震。 季遥歌的肉身盘膝而坐,失了元神,肉身便只是尸壳,任何人都能杀了她。那道淡青的虚影却倏尔一沉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