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谷再现。四野无声,无人喝彩亦无人说话,仿佛沉浸在这场厮杀内。这一战,于观者而言不过十三天时间,于季遥歌来说,却是三年寒暑,便是这一刻归来,她亦是恍惚,开口的声音似都带着为将之时的沙哑。 “是赢了,还是输了?”她喘着气问。 对面楼阙中的人似也没有回神,久久无声,直到季遥歌一声问出,楼阙内才骤然响起一串放声长笑,直透云霄。季遥歌攥攥手,仿佛长/枪依旧在手,她盯着镜谷阙楼,楼里的白衣人随着笑声站起。 “主将战死,你赢了。”大笑过后,是清朗男音传来。 衣袖轻舞,他于万华诸修面前结印,打在阙楼前这道无形屏障之上:“半个时辰之后,这道镜屏会消失,恭喜列位。”随这一语落下,伏雷山脉哗声四起,喜声不断。 季遥歌却无心多顾,她只盯着楼阙。白衣少年一步一步,从阴影模糊的阙楼间行至悬栏前,遥遥与她对望,季遥歌双眸乍然大睁。 “师父就是师父,徒弟甘拜下风。” 少年笑着,自那悬栏上飞下,迎自督战台上,单膝落地。 “徒弟白斐,拜见师父。” 才刚还兴奋不已的群修,转眼又被这两声“师父”给震得说不话来,哗声顿息。 第239章 师徒至情 世祖仙国于万华群修而言, 是不可妄念的神秘所在,是头等神圣的地方, 是穷尽所有都想一窥究竟的福地洞天,这重重天堑层层关卡就是披在仙国之外最好的华袍, 便是里面住着人,也该是无以绝伦的存在,世祖座下仙士,这又是多大的光环, 哪怕这个人境界不高,着那一身白衣缓步而出时,也代表着万华群修所仰望的过去。 所以, 夏奚重才会称其“前辈”。 所以, 诸君在他的声音之下不敢造次, 这无关修为, 皆因他身后仙国而起。 所以, 他的出现已是光芒万丈的存在。 然而, 就是这样一个风采绰绝的神秘少年, 却当着万华无数强修的面,在季遥歌身前单膝而落, 长揖行了师徒大礼, 这便令人大跌眼镜, 且莫说其他山头的修士如何看待, 亲手把季遥歌送上督战台的几个人均已是震色满面,尤其先时针对季遥歌的南尊, 脸色真真叫一个精彩。 无数年之后,万华关于季遥歌传说中,都还浓墨重彩地描绘出今日这场相逢,帝仙白斐自仙国踏云而落,拜在她膝下。毫无疑问,这是出人意料而又充满传奇的一幕。 可这样万众瞩目的时刻,季遥歌却无心多顾,她的全副心思都在眼前少年身上。白斐像是从她记忆里走出来般,这个她由小看到大,再由大长到老,最后在她身边寿终气绝的徒弟,她以为此生难再相逢。 他去之时,她看淡生死,心中无悲;他归来之刻,她却有失而复得之喜。 一声“师父”,唤回人间百年同途而伴的所有记忆。 她早过了大喜大悲的岁月,此刻见他却扼制不住泛滥的情绪。他的出现叫她猝不及防,却好像又在她意料之中,毕竟除了他,谁又能摆下这一场又一场的衍州之战,以凡人之身难倒万华一众强修? “白斐……”季遥歌怔怔看了他片刻,才弯腰亲手扶起尚且跪在地上的少年,细细打量他的眉目,“真的是你?” 语中犹自怀疑。 在她身边咽了气,断了息的人,不再是最后一眼垂暮苍老的模样,犹如涅槃重生,归来仍是那夜风雪里被她抱在怀中,趴在她肩头的孩子。肖似白砚的脸庞有白家人出众的俊朗,剑眉星眸被白衣衬得愈发飞扬,眸光清冽澄澈,却非少年的天真无邪,那其中有他为君三十余载沉淀的睿智从容,亦有沙战征伐半生所锤炼出的坚韧沉稳。 及至这数百年后的重逢,季遥歌才终于觉得,牵手带大的小男孩已长成男人,执念消散,初心犹存。 “师父,是白斐。”白斐的笑看着虽浅,眼角却有些微笑纹。见到她,于他而言亦属意料之外,那份喜悦不加掩饰,冲淡他的沉稳,叫他双眸璀璨如星。 “季小友。” 季遥歌还未开口,身边便传来几声叫唤,却是夏奚姐弟带着众修从云头降到督战台上。楚隐亦与高八斗跟来,比夏奚姐弟还早问出声:“你徒弟?”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