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顾行知的斗篷罩在了自己的斗篷之外——哗,海浪声响起,一片白浪似屏障般挡在严逊身前,严逊的骨剑划过,将这片白浪震成碎沫,白浪之后,只有一双眼眸,像是长在山石之上,正静静,静静地看着他。 严逊在那对瞳孔里看到了过去。 师父——师娘——这里好美,比炽婴谷美多了,我不想再回去,可以让我留在这里吗? 这里的花很香,晚霞明媚,鸟儿会唱歌,就算每一次灵阴之瘾发作的时候那样痛苦,他也甘之如饴——师娘会紧紧抱着他,会给他唱万华的小曲,会用温柔的手贴着他的脸,那是比任何灵药都管用的安慰。师父给他寻遍灵药,给他灌输灵气,在他痛不欲生的时候告诉他,他是他万岩从炽婴谷救回来的唯一族人,所以他们都不能死…… 可是,他却爱上师娘,爱上那段痛苦岁月里的唯一温柔。他对不起师父,可他无法控制…… 窥探一个结丹修士的内心与记忆,这需要季遥歌元神极大的凝聚,幸而严逊身上有伤,又被顾行知吸引了注意力,才给她可趁之机——她看到幼年的严逊奔跑在兽骨遍地的荒野,那里没有日月星辰的交替;看到他成长于花木暖人的啼鱼州,那里有应霜和万岩的陪伴;看到他成年后的痛苦,来自身体的病痛,来自心灵的挣扎;她还看到…… 看到一千年前,应霜撕心裂肺的痛哭,和消失在山峦间的背影。 “啊——”严逊很快意识到自己中了极其高深的媚惑之术,嘶吼着从那双瞳眸带来的漩涡里醒来。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于回忆而言不过瞬间,却足够闪过无数过往,足够让人窥探到许多。 他怒极,杀气大炽,手中骨剑朝那双眼刺去。季遥歌没料到他这么快就脱离她的慑魂之术,这一剑刺来之速快得让她避无可避。“走。”耳边一声低喝,顾行知已拉着她的手飞起。避过一劫的季遥歌后背生出冷汗,她随他飞起,身后的严逊紧追不舍。若逃不掉,顾行知难免要与他正面对乱,而她也没办法再隐藏身份——略作思忖后,她忽然张开双臂趴到顾行知背上,双手拽着斗篷紧紧圈住他的脖子,把他整个人都裹到斗篷里,头也低到他颈间,脸几乎要贴上他的侧颊,这样一来,宽大的兜帽才能将他的头拢住,让两个人都彻底隐藏在这件斗篷里。 正人君子的观念被媚门妖女颠覆,顾行知彻底震惊了,季遥歌催促他:“你傻啊,还不跑!”声音就响在他耳畔,温热的气息拂面而过,绵软的身体贴着背——五百年,他都没和哪个女人如此亲密过,白韵与他之间克制守礼,哪怕她碎丹后性情略有变化,除了偶尔的轻拥外,亦无出格的举动。 身后的严逊却只知眼前突然失去顾行知的身影,连气息都一并消失,他恐今夜与应霜之事叫人偷听了去,杀心大起,知道二人有隐匿形踪的法宝,他祭出件黝黑法宝,以最快的速度释放。一瞬间,整个山坡气场顿变,肃杀幽寒,桀桀怪笑四涌,仿佛百鬼齐出,朝着二人消失的方向无差别大范围攻去。 季遥歌回头,只看到一片黑雾朝他们涌来,也不清楚这是何法术,只觉得背心发冷。顾行知却已感受到可怕的力量,他再顾不上纠结和季遥歌的这点亲近,周身浮现出一层海浪,越聚越大,越来越汹涌—— 哗! 黑雾撞上海浪,溅起满天水珠,整片燕尾坡纷纷扬扬下起雨来。严逊朝黑雾消散的方向疾奔了几步,骨剑凌空挥了两下,眉头凝上怒意。 人还是逃走了。 ———— 咳。 季遥歌趴在顾行知背上,头软绵绵垂下,唇瓣有血丝溢出。 仅管顾行知已经抵御下严逊的法术,但两股力量撞在一起时,仍旧震伤修为还不够的季遥歌,她实际上是以自己的后背,替顾行知挡下了这股力量。 顾行知确认摆脱严逊后,挑了处隐蔽的山崖落下。天已擦亮,山林笼在灰蒙蒙的光线里,顾行知将季遥歌靠着山壁放下,季遥歌扶着山壁站好,用力嗽了两声,一转眼看见顾行知已经离自己四五步远,那避之唯恐不及的迂腐模样,让她不小心笑出声来。声音越笑越大,越来越没顾忌,在清晨静谧的空气像串跳动的玉珠。 “别笑了!”顾行知被她笑得面皮薄红,有些窘迫恼怒——是种被人窥破心事又无可奈何的感觉。 偏偏她对他的怒火毫不在意,一边笑一边把他的斗篷解下丢还给他,自己仍扶着墙,歪着头笑,眼眸斜眯,媚眼如丝的味道,笑得有些挑衅,也有些逗引,又是一身的火红,看着便带几分肆意而行的妖邪媚惑。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