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便是如此,不知道的时候能够全然不在意,一旦知晓了,所有的情绪就都会齐齐倾泻而出。阿绵抹了把眼泪,泪水却流得愈发多了,濡湿了整个手背,渐渐滴到被褥上,聚成点点水花。 明明是宁礼的问题,明明是宁礼的错……是他明知道成功性不大还要跑到京城来送死,是他非要搅弄风云在封地上还不安分…… 拼命在心中谴责宁礼,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他身上,可越是如此,阿绵却发现自己哭得愈发厉害。 她不想哭的,人还好好的呢,为什么她就哭成了这样……阿绵强制狠掐了把自己的脸,终于借着这股痛意将泪水暂时止住,她起身推开窗,也不知自己是在朝哪里望。可能是想再次看到那道淡青色的身影,也可能只是在毫无意识地发呆。 她这种魂游天际的状态持续了两天,元宁帝和太子忙着处置朝臣,重振朝纲,一时之间京城哀声阵阵血流成河,竟无人有闲暇注意到她这种极为不正常的模样。 太子在偶尔回来的几眼中也许看出了,但他什么都没说,更没问。 他知道阿绵对宁礼绝无男女之情,可是亲情是少不了的,宁礼若真的死了,阿绵肯定会伤心欲绝。 太子心中自是十分想处死宁礼的,但他还想着,若是阿绵极力来求,他倒也不是不能和父皇再次商量下,顶多把宁礼势力全消,禁锢在京城中做一个闲散废人,如果阿绵极力相求的话…… 可是阿绵没有,不仅阿绵没有,就连宁礼自己也是毫无求生之意,那天在大殿之后他真的没再有半点反抗。因为他的消沉,那些侍卫自然也是死的死降的降,轻易就被他们收服了。 宁礼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太子也起了浓浓了疑惑,他和阿绵思考的方式不一样,他从不会去否认宁礼对于权势的争夺渴望,可是当宁礼轻易放下这一切甚至只求一死的时候,太子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达成所愿。 第一次,太子略感心有不甘,同时一直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宁礼被关在天牢中两天了,期间没有人注意过他,没有好酒好菜也没有大刑伺候,他两日只稍微用水润了下唇,脸形迅速消瘦下来,几乎要看得清颧骨。饶是如此他也气度不减,永远都背脊挺直地坐在那里,似乎在等待许诺的人来为他送别。 偶尔有狱卒会讨论起他,说的话无非是“马上要死的人了”“不发起疯来还是挺像模像样的”等,他们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宁礼在被锁进天牢时发了一次疯,疯狂状态下直接或掐或砍弄死了十多个狱卒,导致他们至今提起他时都还心有余悸。 喝下一口温酒,狱卒透过高顶的小窗往外一看,发现已近黄昏了,“差不多要换人了,老徐。” “是啊。”被称作老徐的人懒懒自臂弯间抬起头来,“守着这儿的日子实在太无趣了——” “吱嘎——”铁门被打开的声音,两个狱卒立刻打起精神迎上去,一见之下不免直了眼睛,因为来此地的竟是一身华服面容精致的安仪郡主—— 阿绵是主动让人送她来天牢的,她特地换了一身衣裳画上妆容,看上去俨然是个刚及笄的娇俏小娘子。她还抿了一口大红的胭脂,嫣红的唇色衬得青丝如墨,肤白胜雪。 身后的人提了一个小食盒,那是太子让人交给她的,里面似乎是一壶毒酒。 阿绵理了理发丝,尽量平静地在狱卒带领下走到里间宁礼的牢笼前。 狱卒粗鲁地用链子击打了下铁门,随后在阿绵的吩咐下跟着那个同来的下人一起离去。 宁礼缓缓转过身来,见到阿绵这身装扮时眼前一亮,柔声道:“阿绵今日,真美。” 阿绵没出声,数着步伐,五步走到宁礼身前,轻声开口,“七叔叔。” “阿绵很久没有这样叫过我了。”宁礼似享受般闭起眼睛,“上一次这般,还是你八岁的时候吧……” “七叔叔。”阿绵打断他,将食盒放在残破的小桌上,弯下身如儿时一般蹲在宁礼膝前,语气不知是急迫是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