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的深巷里,石墙泛着深蓝,覆雪的砖瓦黝黑,她用力叩着门上的坠环,直至那扇冰凉潮湿的木门打开。 门外,她一身大红嫁衣站在雪地里,两条乌黑辫子垂直腰际。 门内,他看着她完全愣神,身上扎着麻绳的孝衣,雪落上去,都看不出半分痕迹。 她不是空手来的。 她还背着一个大布包,里头是她当时所有的全部值钱的家当。 她找到了她的少爷,再加上他,她就拥有了当时的她所珍惜的,全部了… “后来呢?” 安浔拧开矿泉水瓶子,喝了口水。 这个故事不错,时代剧一样 时代剧一样跌宕起伏。 “后来啊,我就拐着少爷私奔了呗,当时他一个人,遭遇人生最大的挫折,正在最有机可乘的时候,我跟自己说,那是我离他最近的机会了,如果不把握住,我会一辈子后悔。” “只是那个年代,远没有现在这么开放,逃婚是件非常可耻的事,更何况他的背景还满是污点。我们都想要重新开始,所以远远逃离了家乡,来到了临江。” “到了临江之后我去了风筝厂上班,他却因为成分不好很难找到工作,只能在家接些私人翻译的活。” “只是那个时候哪有那么多外文需要翻译的,有也不会来找我们,日子渐渐就过得越来越苦。” “直到有一天,他当年大学的导师找到他,说有一个去美国留学的机会,他可以做担保人举荐,问他想不想去。”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他和以前的朋友还保持着联系,他也并不满足于只有我和他的生活。” “其实这个机会并不见得好,去人生地不熟的国外,语言不通,还要半工半读,一定会非常辛苦,其实我不太愿意。” “只是这可能是他实现梦想的最后机会了,我也看出来他非常想去,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 说着,包玲玲从风筝上收回视线,望上安浔,浅浅笑了:“你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当初我也是出过国的呢。” “那时飞机坐得人少,飞那么远也很吓人,所以我们坐了船,晃晃悠悠开去美国,能开大半个月。” “当时我已经怀孕了,天天被浪颠得不行,吃什么都吐,一路上都靠他好好照顾呢,最后才能平安抵达。” “接下来他开始读书,我则在家里安心养胎,最后生了一个大胖儿子呵呵…” “那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啊,很聪明也很听话,从来不哭不闹,是我们夫妻的宝贝呢。” 说着,包玲玲笑起来,那一刻眸光变得悠远,脸上的笑意却很怡人。 笑着,她盯着那些漂亮的风筝,看了很久很久,久到都似已忘记了讲起这个故事的初衷,还有对面那听故事的姑娘。 那双浅茶色的眼眸,颜色早已不如她年轻时漂亮。 看了一会儿,安浔偏头。 “然后呢?” “然后啊…” 包玲玲回过头来,那一刻神色微微恍惚,片刻扯出一抹苦笑:“然后因为一场事故,丈夫和孩子,都死了。” v268 我是你的小妖精! 她一个女人,背井离乡痛失所爱,还怎么可能过下去?之后只能一个人跑了回来。 后来兜兜转转到了流韵,然后也不知怎么就慢慢走到了今天。 “你问我这风筝是为了纪念谁?那是为了纪念我死去的孩子啊…” “当年我怀上他,给他取了个名字,单名一个筝。就是想让他长大了能像风筝一样乘风而起,像他的父亲一样,成为有出息的人。” “只是可能是我太没文化了,如今想来怎么能给孩子取那样的名字呢,那么脆弱,一碰就破一扯就断,后来他果然就像是只断线的风筝般飞走了,再也找不回来…” 这就是她的故事,美好的开头,言情的过程,悲剧的结尾。 同所有值得说的故事一样教人唏嘘感叹。 良久,似终从当年的回忆中解脱出来,包玲玲回眸,再将眼前的姑娘好好打量,淡淡牵扯起嘴角。 “他们都说你是当家的女人。” 这不是疑问句,话落包玲玲的眸光变得微微幽深,静默了一刻,忽然道。 “他那样的身份,其实也很容易死的。” 咳! 安浔没想到包玲玲会说这种话,冷不丁被呛了一下,心里咳着说你这是在咒我男人死? 下一刻包玲玲忽又像是受了惊一样低下头去,低声喃喃,我只是瞎说的,你不要告密。 安浔又愣了愣,半天叹了口气。 看来这是一个情绪极不稳定心里有些小黑暗却又不够胆子大的女人啊,怪不得看着憔悴,心思这么多当然会神经衰弱。 安浔拿起矿泉水站了起来。 “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