魃脸上。山魃发出一声怪叫,它常年在阴暗的洞穴中出没,目力异常发达,对光亮非常敏感,近在咫尺处让探照灯的强光照在脸上,刺得睁不开眼,急忙缩回爪子挡在眼前。我暗道一声:好险!尖果虽然在兵团接受过军事训练,但她性格柔顺,以往遇上危险,从来都是我和胖子、陆军三个人顶在前边,想不到这次会是她救了我一命! 说时迟那时快,山魃往后这么一缩,我趁机将军刀拔在手中,可是还没等我动手,胖子却已抢上前来,挥起步兵锹抡在山魃头上,打得山魃一声惨叫,一个跟斗掉进了水中,转眼被乱流卷得不知去向。暗河水位仍在上涨,几乎没过了三人的脚面。我们只得退上巨石顶端,三五丈高的一块巨石,此时还在水面上的仅有门板大小,过不了多大一会儿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胖子见这水势惊人,才明白处境凶险,连说:“快走!快走!水漫金山了!”我们进入地裂子之后,一直往西边走,虽然不知究竟走了多远,但我估摸着上边已经不是黑山头了。大裂子一直延伸到大兴安岭以西的荒原之下,这一带地势低洼,全是无边无际的沼泽湿地,腐臭的淤泥深不见底,遇上持续的暴雨会变成一个大漏斗。我们又刚好位于地层断裂带比较狭窄的位置,从洞壁上爬过去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暗河上涨之势,想不下水是不可能了,但是暗河汹涌湍急,水性再好掉入水中也别想活命。如今情况紧急,容不得再想别的法子,只好行得一步是一步了! 我打了一个手势,招呼胖子和尖果快爬上去,怎知用探照灯往上一照,但见高处全是一对对金光烁烁的怪眼,原来附近的山魃不止一个,仅目力所及之处至少就有十几只。山魃形似猿猱,轻忽倏利,穴居于阴暗潮湿的地底,比较怕光,往来绝壁之上如履平地一般,可能常吃腐尸,因此身上有股子怪臭。长在地脉深处的宝相花,并非持续发光,它明暗交替,根据昼夜阴晴而定。此时暴雨如注,宝相花不再发光,大裂子又陷入一片漆黑,躲在周围的山魃都出来了!三个人困在巨石顶端,一侧是直上直下的绝壁,三面是湍急的暗河,根本无路可退,只好做困兽之斗。 胖子用他的村田22式猎枪,我和尖果则使用撸子手枪,往洞壁上乱打。有几个山魃被枪弹击中,直接掉入暗河,有几个爬到近前,也被我们用步兵锹打进水中,其余的山魃发出怪叫之声,引来了更多的同类,但听山魃在绝壁上呼啸来去,如同恶鬼哭号一般,使人不寒而栗。暗河水面越涨越高,转眼之间淹没了我们脚下的巨石,如果不是互相拉扯住,早已被激流卷入了暗河。 三个人绝望万分,与其被山魃生吞活剥,还不如让暗河卷走,凭身上的水性挣扎求生,也未必淹死,不过身上的东西太沉,不摘下来水性再好也没用!为了下水之后不至于淹死,关东军战车部队防撞帽、昭五式大头军鞋、枪支弹药武装带、步兵锹和军刀,还有行军水壶、土制炸药,乃至干粮,全部都得扔掉。没了这些装备,不在暗河中淹死也别指望出去了。舍不得扔下身上装备还在其次,三个人忙于对付从绝壁上下来的山魃,根本没有余地摘下装备。 混乱之中,我在晃动的探照灯光束下,瞥见暗河上游漂下黑乎乎一个东西。那是原始森林中的一根倒木,大约有几人合抱粗细,树干当中朽空了,浮在水面上沉不下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来不及犹豫,招呼一声胖子,伸手拽上尖果,三个人抱住从身边漂过的浮木,在暗河中起起伏伏随波逐流,迅速往地裂深处而去,转眼将绝壁上的山魃甩在了后边。三人筋疲力尽,一个个直喘粗气,全身上下都湿透了,一动也不想动,至于接下来是死是活,一切听天由命罢了。 我脑中昏昏沉沉的,抓住浮木的手不敢放开,恍惚中想起了祖父如何传授我《量金尺》秘本,我如何响应毛主席号召上山下乡到边疆插队,如何在17号屯垦农场开荒挖土啃窝头,如何跟同伴们包饺子,如何在火炕上胡侃乱吹讲《林海雪原》,如何在风雪中打狼,如何被一只狐狸带进辽墓,如何同胖子在黑水河蹲窝棚,如何吃榛子送来的苞米饭……浮木在暗河中忽上忽下,整个人一下子被抛上半空,又一下子坠入深涧,记忆中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仿佛全是上辈子的事儿了,距离已经无限遥远。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