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量了半天,洞穴中这个长出锈迹的铁壳,近似于一个舱门,应该在舰艇上才有。 胖子说:“深山老林中哪儿来的舰艇?” 我说:“不知是从什么地方驶进来的,大部分沉在了水中。” 尖果说:“或许地裂子上边有河流,它是从上边掉下来的……”话还没说完,胖子已经等不及了,上去撬动舱门,轮盘上虽然长了锈,但是舱门没关死,几下就打开了,里边黑乎乎的,有一股子潮湿腐烂的气味。 三个人钻进舱门,打开手提式探照灯,见舱中有几个大木头箱子,已经发了霉,但还能看出上边印有相同的标记——一个圆形正上方缺了一角,当中是个“映”字。我们估计这是日军占领东北时期的满洲映画标记,如同简称“满铁”的满州铁道一样,“满映”是一个拍摄电影的机构,并有拍摄随军纪录片的任务。 我们仅仅听说当年日军占领东北,有这么一个满州映画,是拍电影的,实行战时体制,上一辈中有很多人看过。不过木箱里边的东西已经受潮损坏了,也只是一些老式摄像机和灯架子。木箱旁有一具枯骨,我从枯骨的挎包中找出一个盒装行军罗盘,罗盘底下还有一个盖子,里边装有十几根防水火柴,盖顶上有磷条,设计得非常巧妙。还有一本防水记录册,翻开来粗略一看,是密密麻麻的随军日记,我将行军罗盘揣到身上,正想仔细看看日记中的内容,船舱中的积水忽然涨了上来。胖子忙叫我:“快走,船要沉了!” 我并没有感觉到舱内的晃动,应该不是舰艇在往下沉,而是山上可能下了暴雨,地裂中的积水在迅速上涨。三个人来不及再找别的东西,急忙钻出舱门,登上高处的岩石,往前又是一条狭窄的裂隙,地底的光亮也不见了。我们见地裂子又深又长,真不知有没有尽头,虽然急于脱困,但是欲速则不达,决定先坐下来歇歇腿儿。三人坐在岩壁下,啃了两块干豆饼子,又点亮马灯,打开日记本,凑在灯光下仔细翻看。 日记虽然是日文,但其中有大量汉字,我们连蒙带唬地可以看明白一多半。原来写日记的鬼子,是满洲映画的一个摄影记者,当时连同其余几个满映人员,奉命拍摄随军纪录片及撰写通讯,用以宣扬军国主义胜利,掩盖大日本帝国在太平洋战场上节节败退的事实,他的任务主要是拍照片和写通讯。那时候的电影院放任何电影之前,必须先放一两部这样的加片,有的展现王道乐土,有的展现皇军讨伐马胡子,马胡子即是东北人所说的土匪。满映摄影师被编入了一支讨伐队,据说深山里有一股金匪,凭借山高林密,屡屡抗拒皇军。讨伐队进山之后,却没找到金匪的村子,之前的高山,竟已变成了一片洪泽,村子可能被淹没了。 军队名义上是进山讨伐金匪,实乃窥觑山中金脉。为此调来飞蛾号河川炮艇,在河上到处找,一连找了三天,什么也没捞上来,结果还发生了河陷,水下塌了个大洞,讨伐队连同河川炮艇,一并落进了地裂子。飞蛾扑火有去无还,掉进去那还出得来吗?在满映通讯摄影记者写下的记录中,有金匪村子的详细情报,包括金匪供奉灰仙爷,并将活人扔进金洞中上供,以及村子里有多少枪支弹药等,可见是有备而来。没想到不仅没找到村子,飞蛾号河川炮艇还陷入了地裂子。当时受到水流阻挡,日军讨伐队只能往深处走,却没经过陷入地裂的村子。讨伐队见到地裂中古老的岩画,其中描绘了太阳的图腾,用以象征一株巨大的植物。它伸展出的蔓条可以穿透地层,通过森林吸收山上的阳光,再通过蔓条传入地底,才使得地裂中长出草木乃至森林。 古代人将这种地底聚光植物称为“太阳的碎片”,即佛教传说中的宝相花,也称为佛花。唐代以来的佛经中有关于佛花的记载,宝相花乃二十四佛花之首,是太阳的碎片,长于地底,可放万丈光明,照十方世界,一般来说是八方,十方多了上下两方,上指天下指地。宝相花的传说在唐代传入东瀛,因此这个满映通讯记者略知一二。当时前去寻找出路的讨伐队,再也没有回来,其余人员死的死伤的伤,包括满映通讯记者在内的几个伤员,被困于半沉在水中的河川炮艇,留下的记录到此为止。后来的情况不言自明,日军讨伐队全军覆没,全部困死在了地底。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