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她家里穷困,爹爹早亡,娘又生了重病,将将撒手人寰。 她跪在家中破屋的床边,在凄风苦雨中哭得正要抽过气去,一个僧人敲开了门。 那时她第一次看见国师,一身僧衣白如云雪,个子高极了,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瘦削的下巴。 他弯下腰冲她伸出了一只手,那手也好看极了,骨肉匀称,干净得似乎从未碰过一星污秽。尽管他带着银制的面具,但她却觉得,他一定比她短短一生见过的任何人都好看。 她几乎忘了要哭,仰着脸愣愣地问那僧人:“你是何人?” 那僧人的声音沉缓如水,听得她倏然就安了心:“贫僧法号同灯,替太常寺来接你。” 她盯着面前那只劲瘦修长的手,几乎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就懵懵懂懂地点了头。 从此,她便走上了另一条路。 尽管后来的十几年里,在见识了太多事情后,国师在她心中的印象早已同当年初见时候的惊鸿一瞥相差甚远,面对国师时,敬畏谨慎远远多于当初的仰慕,但她始终清晰地记得七岁那年见到国师时的每一个细节,能记一辈子。 太祝见她出神,又疑惑地追问了一句:“国师手指怎么了?” “国师手指无名指关节侧面又一枚很小的痣。”太卜回神道,“我第一次见到国师时,看见过,一直记着。那天在簸箕山下我特地多看了一眼,确认过,绝不会弄错,他就是国师。” 谁知她这话说完,太祝非但没有消除疑惑,反而“嘶——”地抽了口气,皱着眉道:“不对吧,我前些年有一回进过天机院还记得么?去交差,国师当时在亭内下棋,我站在旁边时,因为什么缘故我给忘了,反正仔细看过国师的手,哦对,因为你那几天同我说过手相骨相之类的话,我就偷偷看了看国师的手指骨相,我敢确信,他手上一粒痣也没有。” 第75章 指间痣(二) 太卜皱着眉道:“会不会是你不曾看到无名指?毕竟那痣很小,并不算引人注意。” “绝无可能。”太祝摇头道:“我每一根手指都仔细看了,左右手全无遗漏,若是看个半全,还怎么盘算骨相。我那时也算是胆大包天了,看完心直蹦,所以绝不可能记错。你呢?你确信?毕竟你第一次见国师那都多少年前了?稍有模糊也是有可能的。” “我也绝无可能记错。”太卜无意识地捏着手里的面具,补充道:“再说了,若是我记错了,又怎会碰巧在簸箕山的国师手上看到同样的痣?” 确实,这样巧合的谬误着实太难发生了。 两人面面相觑,均是眉头深锁,面容沉肃。若是此时月光再亮一些,照透两人的眼底,便能发现,二人眸子深处积沉的俱是一片惊惶。 他们似乎在无意之中发现了一个惊天内情:同样是国师,同样是他们所见过的国师,却出现了相异的特征,其中一人认错的可能也已排除,那么只剩下一种解释—— 他们所见的国师,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有那么一瞬,两人几乎连喘气都忘了,半天找不着自己声音在何处。 又过了好一会儿,太祝用被人掐着嗓子般的声音道:“会不会……可会有丁点可能,国师被人冒充了?”他说话的过程中还无意识咽了口唾沫,那声音说是气若游丝也不为过。 因为这可能仅是想一想,就令人惊惧。 “你觉得呢?那可是国师啊……”国师在太卜心中,始终有着恍如高山神祇般的位置,以至于她几乎立刻就开口否定了,“怎么可能呢,国师会容许旁人冒充他么?何人有这个胆子,连国师都敢冒充?” 太祝屏住呼吸想了想,又长吁了一口气:“确实,国师……应当不会被冒充,毕竟不论是太常寺亦或是天机院,都不是寻常人能蒙混进来的,若是内部人……” “那便更无可能了,你我在太常寺算资历高的了,你敢去冒充国师么?”太卜道。 太祝连忙摆手,仿佛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似的:“不不不不,给我八个胆子我也不敢呐。” “那不就是了。”太卜皱眉道:“所以,冒充的可能微乎其微。” 太祝琢磨过来后,面色有些愕然:“难不成,是国师默许?甚至……”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