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经有了一病不起的征兆。 孔湫突然悲从中来,坐在那里,掩面而泣:“怎么就……怎么就到了这般境地!” “韩丞佛口蛇心,为人心胸狭隘,他如今得了势,满朝文武皆要惶惶不安。他逼走了萧驰野,离北便再无枷锁,从此……”海良宜突然咳嗽起来,他撑着身呕出血,一时间情难自抑,扶着床沿哑声哭道,“从此疆土崩裂,乱世将起,李氏的百年江山断送于此!我有罪,我有罪啊!我海仁时一生蝇营狗苟、钻研宦海,却是为这些人做了嫁衣!我……我啊……” 海良宜顶着苍苍白发,伏身大哭。其声沙哑绝望,好不凄凉。 “老师,老师!”孔湫仓皇来扶,回头大喊,“来人!” 门帘一挑,进来的却是姚温玉。他见状立刻跪在脚踏上,不顾污秽,一边为海良宜拭泪揩血,一边指挥侍从打水浸帕。最后扶着海良宜躺下去,安抚片刻,对孔湫轻声说:“尚书外边请。” 孔湫不敢再做打扰,连忙退了出去,在外间等候。 过了许久,海良宜哭声渐小。姚温玉端碗亲自喂老师吃药,待海良宜昏睡后方才掀帘出去。 孔湫想要说什么,姚温玉却示意他先跟着侍从去正堂,自己穿廊去了后边换了干净衣裳。 “尚书久等。”姚温玉着人奉茶,坐在孔湫下方。 孔湫捧着茶碗,默了少顷,说:“老师膝下无子,由你照顾,我很放心。今日我不该提起这些事……叫他伤心。” “老师虽然抱病归家,但心仍然牵挂着政事,即便尚书不提,他也难以释怀,倒不如哭这一场,也好过总是憋在心中。”姚温玉也捧着茶碗,他拨了几下,说,“如今局势不稳,老师也休息不了几日。” 孔湫知道海良宜待他如亲子,当下也不隐瞒,叹声说:“皇上去得遽然,我们已经落入下风,韩氏又掌控阒都兵权,眼下太后当政已经是不可扭转的局面。离北经此一事……往后该怎么办呢?” 姚温玉生得白,手捧着那茶碗,仿佛与瓷一般无二。他说:“事已至此,紧要的是商议对策。韩丞原职是锦衣卫指挥使,他想要僭越进入内阁主事,就只能求请太后下旨,所以他也并非没有把柄。魏怀古因军粮一案服毒自杀,内阁暂出的空缺,就得由尚书替补。如此一来,朝中大事,还是得由以老师为首的诸位大人们参酌签字。” 孔湫闻言搁下茶盏,虚心地问:“可是太后主政,内阁更换也在她一念之间。她若是借口换人,我们又该如何?” 姚温玉微微一笑,说:“太后主政,本就是情急之策,她不姓李,代行天子之权不能服众。别的没所谓,紧要的是戚家。戚竹音虽然为人懒散,不管政务,可她担着戚家忠名,绝对不会任凭太后与韩丞在阒都胡作非为。太后既然想要拉拢她,就不会在此时失了分寸。尚书与其担心太后换人,不如担心韩丞的后续安排。” 孔湫说:“韩丞一心攀附太后,他已经成功了。” “依我愚见,恰恰相反。”姚温玉抬眸看着门口的雨雾,“此时看来,韩丞确实在攀附太后,可是长远地看,反而是太后在攀附韩丞。太后能起势,是因为皇帝没有子嗣,朝中不可无主,迫于无奈,大家才会让步。但是大周一定会有新的天子,韩丞手上握着的兵权才是实物,他既然敢围逼萧驰野,对明理堂下手,这就表明他有恃无恐。” “你的意思是……”孔湫震惊,“韩丞难道还有皇嗣在手?” 姚温玉吃茶,说:“光诚帝时常出宫外宿,有没有皇嗣,不好说。只是局势已经到了这里,韩丞即便没有皇嗣在手,也会想方设法推出一个人来。” 孔湫心凉了一半,他说:“韩丞有兵马,还有锦衣卫,都官都是拖家带口的人,真的斗起来,未必肯与他产生冲突。他若是强行推举一个人坐龙庭,我们……” 姚温玉却话锋一转,问:“禁军已经穿过丹城了吗?” * * * 禁军已经穿过了丹城,却还没有到达中博境内。萧驰野一路疾行,士兵和马匹都要休息,他们停在了中途。 沈泽川病得很厉害,心伤与旧疾一并发作。他似醒非醒,仿佛躺在一摊梦中,被雨水和污血再次吞没。 萧驰野从上次的疫病开始,就疑心沈泽川的身体根本没有养起来,早年服用的药物成为了隐患。萧驰野不敢托大,停下就立刻去找了大夫。 沈泽川头脑昏沉,耳边轰鸣不止。他听到萧驰野的声音,却又好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