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阳,”萧驰野肩头挂着袍子,示意道, “先带他们去阒都会同馆, 悬挂中等马匹的牌子, 配给缉拿江洋大盗的公文,就说大盗流窜厥西,禁军不便出都追拿,便委托给了锦衣卫。明早我亲自去趟兵部和刑部,做个呈报。” 城门已闭,不能随意出都, 锦衣卫又涉及缉查逮捕的重任,平时出都外勤都要先禀报刑部和都察院,然后等候批复。萧驰野这是给了葛青青带人出都的理由,免了刑部的后续责问。 葛青青得令立刻就走,晨阳披衣带路,两个人先行出了宅子。 沈泽川穿得单薄,萧驰野把人牵回来,带进门时看他还在沉思,便说:“先生的事情和薛修卓也脱不开关系,但他既然肯把人转移走,就说明先生对他而言还有用处,他就不会贸然对先生痛下杀手。薛府里藏的事情太多,我得想个理由,从皇上那里讨一份搜捕特令。” “想要出动禁军,必须得是证据确凿的大案,现如今的试探还是要靠锦衣卫。”沈泽川没有坐回原位,他见天色不早,便知道今夜又难休息,于是倒了杯酽茶,却只含了一口,剩余的都给了萧驰野。 萧驰野喝完了,说:“薛修卓事事谨慎,平常外官归都孝敬的冰敬,他也一概不收。他任职都给事中期间,在都察院言官眼里最干净,甚少受人弹劾,所以就算是锦衣卫,恐怕也难以找到理由去查他。” “大张旗鼓地查,就会打草惊蛇。”沈泽川把玩着茶杯,在苦味里思量着,“他在明处,我们在暗处,薛修易这步棋只要藏好了,我们就仍旧是进攻的那一方。宫外事皆好说,但是宫内事,却要更加留心。他既然已经对皇上起了杀心,又有慕如风泉姐弟俩相助,对皇上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让人不得不防。” 萧驰野想了一会儿,说:“风泉不是才成了司礼监掌印太监么?凭他的资历,必定会受内外朝一起责难。福满顶在他下边摩拳擦掌,海良宜又厌恶宦官,风泉如今担任的掌印,可比不了潘如贵时期的权势。让他内外受困,自顾不暇,他就没有余力再替薛修卓办事。” “稳住皇上也是关键,”沈泽川说,“皇嗣一事,不能传出风声。” 李建恒登基以来,多受言官的苛责,又接二连三地出事遇险。他没有漂亮的政绩,在民间的名声也不如先帝,如果皇嗣一事走漏了风声,必定会人心浮动,从哪方面讲,都不利于维持稳局。 “不论薛修卓手里握的是真龙还是假龙,”萧驰野抵着骨扳指,盯着琉璃灯,“大周的皇帝都只能是李建恒。即便日后要立储君,那也得立李建恒的儿子。” 萧家如今略胜花家,又保持着势头。萧驰野走得稳,在离北的萧既明也守得稳,他们跟世家在中博、启东暗地里博弈,大家打得不激烈,就是因为有直臣海良宜一派居中调解,勉强稳住了二虎内斗的趋势。然而海良宜最大的屏障就是李建恒,李建恒肯信他、敬他,知道他的不二心,所以在拉锯战中没有立刻倒向太后,并且朝中的大小事,李建恒都肯拿出来与海良宜商议,这就是海良宜跨入新朝后稳坐内阁元辅的根本原因。 李建恒这个人不重要,但他登基以后,“李建恒”就变得至关重要。他在明枪暗箭里居于中心,他就是三方共同制约对方的牢笼,他也是三方共同攻击对方的匕首。 薛修卓已经浮现出来了,沈泽川在寻找突破点的空隙里,也要忍不住去想,薛修卓的背后还有没有人。 * * * 几日后小雨,薛修卓休沐。 他着着天青实地绸袍,拜会了小楼里的齐惠连。齐惠连大嚼着饭菜,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薛修卓没有上桌,行的也是弟子礼。他见纪纲坐在窗前磨石头,便对左右说:“纪老伤势未愈,忌口辛辣,去让端州的厨子重新做一桌菜肴。” “不必劳驾,”纪纲吹着灰屑,沉声说,“我不吃。” 薛修卓没有开口,那伺候的人便已经退下去嘱咐厨子。薛氏是晋城大家,吃不惯中博风味,这端州的厨子,是他专门为纪纲聘来的。 楼外小雨淅淅沥沥,四月有娇杏,院里的粉白都被雨打成了泥。齐惠连吃饱喝足,擦拭了嘴,起身看那院里的凄凉,说:“甭费那功夫,他纪纲犟得很,不吃就是不吃,你叫人备点馒头咸菜让他充饥就行了。” 薛修卓含笑:“二位前辈来我家中做客,我不能轻慢了去。” “那你打开门,”纪纲给石头雕着鼻子眼睛,“我们自个儿能回去。” 薛修卓神色不变,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