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漪冷眼看他:“剩下你干什么?!” 仆人哆哆嗦嗦:“小奴幼时跟郎君学过字,三郎要我留下,时不时传长安的消息给他……” 一刻钟后,程漪坐在了书房,摊开了竹简,运笔如飞,开始写一封书函。她将陛下被害的前后经过如数写出,以皇后身份、故人身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请求江三郎拿回虎符,来长安护救。玉玺在宁王那里,虎符在江三郎那里。陛下为了对付程家,把自己手里的权分了个彻底……程漪想过,觉得宁王的准备时间根本不够。长安的兵马调动起来,宁王未必是程太尉的对手。如今,就指望江三郎能援救长安…… 她殷殷切切地写这封书函时,江府外火光照了一条街,已经开始撞门了。跟在她身后站着的仆从颜色惨白,惶恐不安地时不时抬头看门外。府门离书房还有段距离,可是撞门的震动声音,这边已经感知到了。 咣! 府门撞破! 程漪说:“前院门已经锁上了。他们想进来,还要些时间。不用急。” 仆从简直想给她跪下。 一边撞门,一边写书。争时夺刻,电光在天边游走,照亮女郎苍白的面孔。 再次一声巨大的咚声! 震动极大,仆从被那震声甩了出去,撞到书架上,墙上挂着的棋盘古琴噼里啪啦全砸在他身上。他从地上爬起来,看到程漪额上渗了血,将竹简从书案下拿出来。程漪将竹简给仆从,说:“从后门走,你快马去墨盒,务必把消息亲手交给你们三郎……长安危在旦夕,求他施救。” “殿下您、您不跟我一起走吗?” 程漪摇头:“我父亲要捉我问话,不会杀我的,放心。你走吧,我为你争取时间。” 她语气太淡然,仆从本来就没主意,自然听信了她的话。本就吓得魂飞魄散,仆从没命地去马厩牵了马,从后门逃出去。他骑着马在长安街上奔跑,在电光密雨中逃亡。渐渐的,他看到大批大批的军队开始调动。他更加害怕,骑马逃得更加快。他身上有昔日江三郎给他的令牌,要他有要事时可出城。城门在夜中开启,仆人回头,看到江家的方向,大火冲天。 他愣神地回望。 开门的小兵没好气地喝道:“看什么看?!” 仆人小声问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小兵随便说道:“江家私藏逃犯,方才长官带人去了。现在看那里大火,那个逃犯应该被烧死了吧。活该!” 仆从怔然久望,在小兵不耐烦地催促中,骑马出了城,将长安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这场大火,结束了程漪最后的性命。 不是如小兵猜测的那般被逼死,而是程漪自己选择死。她放火烧了书房,雨没有熄灭大火,火反而延伸到了整个江家。她将书房的门窗从内锁死,自己坐在书房中,看着燎原大火从身边起来。 她也不想烧江家旧宅,可是她更不能落在自己父亲手上。 她一生强硬,不和人低头。她在长安大势中起起伏伏,然她至死,都不向自己的父亲低头。 她性格如是,强了一辈子。 唯一后悔的,也不过是少年时没有向那个人低过头…… 火光寥寥,烧在骨肉上。她觉他不会来,她知道他永不会来。然她幻觉中,仿佛看到江照白的背影。她禁不住走向火海,万般痛楚加身。然哪怕有一丝走向他的可能,她都想试一试。哪怕,只是自己的幻觉呢? 火卷上衣袂、发丝。烈烈燃烧,门外是将士们的唾骂与吼声。他们说服着书房中的人,他们开始撞门。门开时,只看到火中的人影,被火完全吞没。女郎端坐,像是不知疼痛一样,一声都没有叫喊出来。 “三郎……”程漪跪在火中,痴痴望着墨盒的方向,“来世……来世……” 这千样恨,万种爱。这无所适从,这无处立身。她对不住这个,向往着那个……她该如何是好?m.HzGjjX.CoM